宋念接到宋母让人传来的消息,嘴角扯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这宋母为了她能够老老实实被控制,可当真是煞费苦心,竟是不惜揭了自己女儿的伤疤。
她要去看看在这一世,死去的宋念吗……
说起来,现代世界的她,想必早已被人发现死在家中了,最多也只是在新闻简讯中以“某某公司职员,被发现猝死家中”为标题,便一言以代之。
不会有人关心,也无从悼唁。
这样清清静静地离开人世,与无亲无故的宋念来说,不失为一种很好的方式。人死如灯灭,她宋念不关心身后如何处置。
真的不关心,左不过一身皮囊。
“二小姐……”
翠翘出言已有些哽咽。
看着她家二小姐因着夫人的一句话,在这处沉默不语。
翠翘不忍心,为何不愁吃穿富贵人家的孩子,也过得之般艰难?她一个小小宋府的伺候丫头都知道,大小姐是二小姐当年离家出走漂泊多年的心结。
夫人何苦也如此逼迫自己的孩子?
“傻小妞儿,你哭什么。”
宋念觉得是不是她神经太大条,所以身边人已经感同身受时,她还无动于衷?
“我无事的,收拾收拾,我们陪着夫人一起去。”
她宋念自是无碍,当年做错事的也并非是她,虽然占着正主的身体,宋念心中有着几分的愧疚,可终究她不是正主。
宋念收拾妥当,在这府门前等着宋夫人前来。
而后与宋夫人一同上了马车,朝着宁远郡外驶去,一路之上宋念与夫人无甚话说,便是撩起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
“我们这是要上山吗?”
宋念看着这马车的行驶方向,是朝着郊外的一座山去。
“是的,二小姐,大小姐的衣冠冢在远处的那座山上。”
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秀琴连忙对着二小姐说道。
主子与二小姐置气,一路上未曾交谈,做丫鬟的要会从中调解。
二小姐是抛出了台阶,可是这个台阶还不能让夫人顺势而下,做父母的自然是要拿捏着。如此,她秀琴出口解释也可缓和一二。
宋念听到此,眉头一皱。
“你是说,衣冠冢?”
她宋念不是不知衣冠冢为何,衣冠冢中葬下的只是死者的衣冠等物品,以此来代替死者。
“你姐姐当年身死,葬在了旧居的郊外,后来你父亲升迁,宋府全府人随着入京都宁远郡,所以也只能在这远郊,替着你姐姐埋了一个衣冠冢。”
宋母见着宋念继续问下去,气氛缓和,便是答了女儿的疑问。
这离着宁远郡半日路程的山上,埋着宋宁的原罪。
上山马车是上不去的,宋念只能同其他人一起往上爬,她成为死宅这么些年,体力早已拧不动瓶盖,一路之上,休息了好几回方才到了山顶。
这山是真的不高,如今正值夏季,郁郁葱葱,可是就是偏僻了些,明明向阳处有着不错的风景,为何宋家将衣冠冢埋在了这背阴处,夏日都能瞧出几分的寂寥来。
“这地方,只有这一座坟吗……”
宋念在这四下找了一圈,见这处荒凉之地,只有一座坟,而这衣冠冢的墓碑之上,除了逝者的死亡时间,竟是连姓名也未曾留下。
而这处的衣冠冢上也已荒凉许久,墓碑破旧,坟上的野草疯长,与他们今日带来的祭品瓜果何其不衬。
宋念看着这一切,真的是觉得无力的悲凉,为了这座衣冠冢的主人,也为了原主宋宁。
“宋家的祖宗牌位都在祠堂里,大小姐年幼早夭,不得入祠堂享受祭拜。”
秀琴见着夫人脸上难堪之色,便替着答道。
年幼早夭,便是不得入宗祠,宋父宋母可以替着祖宗修了一个庄严宽敞的祠堂,上面摆满了宋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却独独将自己的女儿,远远地丢在了旧居,丢在了这郊外萧索凄凉的山上。
宋念看着宋夫人、秀琴脸上的习以为常,觉得不寒而栗。
便是来到了摆放祭祀水果的翠翘身边,用力拔着这野草遍布的“青冢”。
宋念这些时日来,被精细养着的手,被这野草的汁水染上,若是太过用力,还会被草叶划伤。
但宋念一直未曾停下,就好像拔了这些坟头上的草,便可以消散她郁结在胸的气闷。
“宁儿,你在作甚?!”
宋夫人见着女儿的癫狂,心中惶恐,喊出声来。
宋夫人原是准备带女儿来此,以此来提醒二女儿,若非她当日呼救不及时,她姐姐便不会死, 而她宋夫人也不至于如此落魄。
可眼见大女儿的衣冠冢被野草覆盖,她便再没了底气。一开始葬在此地时,她年年都会前来祭奠,后来宋府内,每日都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处理,她也就忘了有多久没有到此来看看大女儿了。
心中有愧,但也不能接受她的二女儿的无声责备她。
她是宋宁宋念的母亲,天下间没有孩子可以指着母亲的不是。
“夫人莫是忘了,今日我们不是来扫墓的吗?”
宋念再也不愿虚与委蛇,便是接过仆从带上山来,准备最后熄灭烛火的水,将自己随身的帕子浸入水中,捞起,擦拭着那块已经长满了青苔,破败不堪的墓碑。
这是她宋念能够为衣冠冢主人,最后做的一点事。
“宁儿,你唤我什么?!”
宋夫人气的手指颤抖,指的衣冠冢前出言不逊的女儿。
听着二女儿嘴里唤出口的那句“夫人”,心如刀割,怒火中烧,这逆子竟是连唤她一声“母亲”都不愿了。
宋念不理宋夫人如何,在这清理干净的衣冠冢前,躬身拜了三拜,便直接下山去。
山下仆从见着只有二小姐一人下山,未见夫人,而二小姐执意要走,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能阻拦,好在来时,除了夫人与小姐的一辆马车外,他们还赶了一辆马车用来装着祭祀用的东西。
现下正好祭祀用的马车已空,仆从拗不过,便是驾上马车,带着二小姐先行回京都中。
梁府中,梁言正在书房整理账簿,见着梁富拦着一人,风风火火的边走边劝。
“表小姐,表小姐,少爷正在处理事情,你先坐在大厅等……”
梁富不敢真的阻拦,便是让宋念在这众多房间内,找对了屋子。
推门而入,对着端坐在书房中的人,大喊一声:
“梁大奸商,今日能陪我喝杯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