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威没有再接话,唯有那双仍死死攥成了拳、青筋毕露的手出卖了他此时心中的愤慨。
“你已经尽力了,吃点东西就回去休息会吧,明天还要上班呢。”赵清莹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
“我不饿,你有事就先忙吧,我再在这里坐一会。”
林威摇头,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又怎么可能吃得下东西。
赵清莹又叹了口气。她自认也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人,但在看到今天的事时,心中还是禁不住一颤。
林威又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坐了会,就听到楼道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一个苍老悲切的声音在喊:
“军行、军行,你在哪呀?”
林威扭头看过去,就看到楼道里出现了几个人,他们正扶着一个满头白发,样子骷髅的老人正朝这这走来。
这老人显然很着急,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一边不住地探头往两侧的病房玻璃往里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
也是直到这时,林威才猛然醒觉,瘪三的本名就是“张军行”,之前是跟着陈浩习惯叫他“瘪三”,反而是把原名给忘了。
“你们找张军行?”林威连忙起身,问。
那老人已经踉跄着走了过来,颤颤巍巍地抓住林威,“军行在哪?他有没有事?”
林威指了下身旁的重症监护室,简单地解释说:
“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正里面观察。你是他的家人吧?”
老人哪还顾得上林威跟他说了什么,直接就扑到了监护室门口,使戏地摇晃着门把手,想要推门进去。
林威连忙拦住他,“老人家,里面有很多设备都是用来维持、监护病人情况的,你不能随便进去。”
闻言,老人却是一瞪眼,冲着林威就吼了一句:
“我是他老子,我看自己的儿子也不可以吗?”
林威能理解老人这刻的心情,所以也不生气,只是耐着性子解释说:
“这也是为了病人好,病人身上多处骨折,现在刚刚接好,你进去一晃动,或是引起病人情绪激动,导致骨头再次错位,那对病人的恢复很不利,很有可能以后就会身有残疾了。”
老人推门的动作当时就停了下来。原来,老人也是个瘸子,对于别人那异样的眼光,人情冷暖,最是深有体会。尽管这个儿子再不争气,平时就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他也绝不想让儿子和自己一样面对周遭人的冷眼。
看出老人眼中那抹痛苦的神色,林威忙又解释说:
“病人现在还在昏迷,你就算是进去了,也说不上话,不如就隔着玻璃看一眼吧。老人家,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的生命已经没有危险!”
“老人家,今天还真是多亏林医生了,如果不是他把你儿子从流氓手下救回来,并快速地送到医院抢救,要不然说不好早就没这个人了。”
此时,刚才跟车出去的值班大夫在听到楼道里的喧哗后,也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简单地说了下当时的情况。
“是呀,老人家,这次你真要好好谢谢林医生,你儿子身上多处骨折,要是按照西医的标准,是必须马上动手术的,可他又出血过多,根本就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大手术。也就是林医生医术精湛,出手给你儿子做了复位,那就是回天乏术了。”
又一位医生在一旁帮着劝解。也是因为不知道里面的的一些因由,说话也是明显比林威直接多了。
老人一听,不禁觉得有些惭愧,连忙向林威深鞠 了一躬,抓住他的手就说:
“林医生,谢谢你呀!你真是个好医生,我们军行这次能够大难不死,真是全亏你了!刚才我……”
可这番话听在林威耳里,却有如拿刀直接捅进了他心窝子一样的难受,连忙扶住老人就说:
“老人家,你别这么说,您和军行都是我的房东,我父母租了你们在丰华街的店面,又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老人点头,抹了下眼角的泪,就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往里面看了眼。不想却看到满身被裹得跟木乃伊一样,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儿子,这哪还是他那个胡胡混混,早上还吵嚷着嫌他唠叨的那个瘪三呀。
“一帮禽兽,猪狗不如的东西!”看到儿子被人打成这样,老人顿时目眦欲裂,举着手里的拐杖又说:“我要去告他们,不把这帮禽兽绳之以法,给军行讨回公道,我死也闭不上眼!”
周围的人却只是叹气。
可老人却非常激动,挥着手里的拐杖,脸色通红:
“就是豁出我这样老命不要,我也要给军行讨个公道!”
说完,又猛 地咳嗽了两声,伸手往兜里摸手机。可摸了半天也没有,大概是出门是太急了,忘在了家里,就又看向周围的人:
‘电话,给我电话!我现在就要去告他们!’
周围的人都有手机,但谁也没给,怕老人乱打电话遭来横祸,那这个家就真的完了。
老人见带他过来的老街坊都没动,就又看向林威,急切地说:“林医生,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
林威只是心里憋着口气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受害者家属?他怕老人再气好个好歹,就拿出手机,递了过去。
老人气得浑身发颤,拿着手指的手也在抖,费了好大劲才算是把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那头也很快被接通了,就听老人激动地抖着声音说:
“小周,我是老张,我要向首长告状!”
随后又是老人一连串愤愤不平的诉说,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一直都在耐心地听着,直到老人最后报出了地址,那边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老人才抹着泪把电话给挂了。
“林医生,谢谢你了。”
老人颤着手把电话还给林威。
林威只是摆手。他虽然不知道老人给谁打的电话,那边的人又说了些什么,但是从“老首长”这个称呼听来,应该也是个不一般的人物,而且待会还应该会派人过来。所以就想扶老人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老人家,先坐下休息会吧。”
老人却摇头,拄着拐杖站在那,一双老眼巴巴地看着监护室里的儿子,脸上全是担忧之色。
林威见到老人这样,虽然心有不忍,但想到今天受重伤送来的伤员还有十几个也是躺在抢救室里,就跟老人说了声,起身去巡了一下。
林威巡完出来,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才想到更衣室换衣服回家,就看到几个陌生的医生出现在瘪三的病房里,正在接手他的救治工作。
这几个医生身上虽然套着白大褂,但林威却还细心地发现,他们里面穿的是军装,想要应该是某个部队的军医,他们要把瘪三转到离丰城最近的一家军队医院去。
“伤者多处骨折,转院的路上一定要稳。”林威不由上前叮嘱了一句。
那些军医们开始并不把要威当回事,但当得知林威就是给伤者进行手法复位的医生后,再对比复位前后的X光片,心中的敬畏之情却是油然而生。
这么严重的浑身多处骨折,就是他们这总医最好的专家过来,使用了全国领先的技术,也是很难达到眼下的这种效果的。张军行留下终生残废,那也是必然的。可眼前的这个年轻医生却能利用华夏传承千年的手法复位,让伤员的骨头严丝合缝,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创造了医学界的一个神话呀。
林威拿起纸和笔,又刷刷地写下了一张方子,说:“这是我配的骨伤药方。”
“好好好,我们替病人谢谢林医生了,如果有机会,还请林医生到我们医院给我们传授治疗骨伤的经验。我们部队医院,最缺的,就是在这方面的人才和经验了。以前也是不知道有多少优秀的战士在为不能得到及时的治疗,而留下了终生的遗憾呀。”
为首的军医小心地接了过地接过药方,又极其慎重地放到了自己随身的就诊箱里。
“传授不敢当,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互相交流经验。”林威也赶紧说。
那个军医又很客气地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就和其他人一起动手,把张军行一起抬到一辆急救车上。
林威回到家时,林父林母正着急地等在家里。
林威简单地跟他们说了下今天的事,又问了两人的情况,又宽慰了两句,让他们先休息两天,等这次事情解决了再去开店。
林父林母虽然都一脸忧色,但也都没再多说什么,林威就回房休息了。
虽然发生了这样的恶劣的事,丰城的几家报纸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但是林威的日子却还是过得上对平静,按部就班。
这天,林威从疗养院回家,路上想到应该给父母买些安神去火的药草泡茶喝,抬眼看去,正好看到钟老自家开的那家仁康堂,就停车走了过去。
也果真是名牌效应,这里的药虽然比外面的要贵上不少,但生意还是十分红火。
好不容易排除结账,拿着包好的药要往外走,就听到一个吃惊的声音响起:
“你是……林威?!”
林威心里一怔,抬头看时,竟然是之前和他抢字画的秦一洲。
前几天钟老不是说他出去了吗?现在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