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阳光和煦的天色,突然之间阴沉了下来,像是马上就要下起疾风骤雨一般,连原本肆无忌惮的日头,都将身体隐藏在了云朵之中,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芜菁等人跪了一地,即便垂着头,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冷月身上传来的那股冷冽的,宛若冰山一般的气势。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四周阴风呼啸,空气压抑。
片刻,芜菁小心翼翼的抬眼觑了觑冷月。
而此刻冷月已经双手撑着木箱的边缘,慢慢站了起来,然后纵身一跃,从马车上蹦了下来。
芜菁心神一凛,连忙再次低下头。
冷月深吸了一口气。
夜九宸!
你个小妖孽,这次你死定了!
不过再收拾小妖孽之前,还有些事要做。
想到此处,冷月不禁微微敛了敛神色,朝着芜菁冷冷询问道:
“我的家人,都在马车上是么?”
“回王妃的话,是!”
“嗯!”
冷月低低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芜菁跟我走,你们几个,按照原定计划,现在即刻启程,护送我的家人一路去往羌无。”
芜菁和几个影卫听罢,立刻抬起头来,直直的望向了冷月。
冷月见他们几个依旧跪在地上,丝毫没有要动弹的意思,顿时有点不开森。
可以啊,一个个的都不听话是吧。
“怎么?除了夜九宸,本王妃说的话,你们可以不听?”
“王妃恕罪!”
几个影卫听冷月这么一说,立刻死死的低垂下头,嘴里说着恕罪,却一点改变想法的意思都没有。
冷月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擎着一双宛若古井一般幽深冷静的眸,不动声色的望着几个人,望的几个人直发憷。
他们听说是听说,但毕竟和冷月没有过直接的接触,所以对于冷月心中的恐惧和敬畏,还是少了那么一点点。
但他们不了解,芜菁了解啊。
看着冷月那张面无表情的,宛若从雪山之巅走下的王者一般,冷冽似冰,寸草不生的脸,芜菁只觉得心里一颤。
完蛋了!
王妃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果然,下一秒,芜菁就听到冷月用不大,却足以让人无法忽视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
要么,你们听我的话,老老实实送人去羌无,夜九宸那边,由我搞定,你们也算是正常完成任务。
要么,我现在就带着你们一起回去,然后跟你们的主子说,是你们给我解了药让我自己带着人去羌无,你们则是要回去跟他同生死。”
冷月一番话说完,几个影卫顿时抬起头,瞪大眼,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冷月。
他们,没听错吧?
冷月这是在……耍无赖?
“对,你们没听错!”
冷月像是有读心术一般,仿佛能够轻而易举的知道几个人心中所想。
“而且你们大可以试试,你们的主子是信我还是信你们。”
几个影卫:“……”
芜菁:“……”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
王妃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而且她家王妃一生起气来,哪里还管什么是不是光明正大,是不是耍无赖。
她疯起来,连她自己的无赖都耍。
果然,几个影卫看着冷月目瞪口呆,一时间已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冷月眼底有点燥。
“我耐心有限,现在,我给你们五个数的时间,我数到五,如果你们不选,我就当你们选择第二个。
而且,你们也不用想着跟我动手,跟我动手我就弄伤自己,说是你们伤的。”
几个影卫:“……”
他们家主子这娶的,是王妃么?
明明是个魔鬼好伐?
“一、二、三……”
冷月也不含糊,言出必行,说数数就数数,不等几个人回应,已然开始数了起来。
而且从始至终,她脸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连眼神也是淡淡的,好像一滩死水,无波无澜,不喜不惊。
几个影卫这回信了。
眼前这位王妃,一定会说到做到。
所以,几个人略微交换了一下眼神,在冷月马上就要数到五的时候,异口同声回答道:
“属下愿听王妃差遣。”
冷月擎着一张认真脸,看着几个人,心底的小人却忍不住叹气;。
真是的,早晚都得选这个,为啥非得浪费时间?
真是不活泛!
说定之后,冷月又跟了一段距离,确定冷老夫人和冷迟等人换乘了马车,这才目送着马车离开。
芜菁站在冷月身后。
“王妃……”
“走吧,我们回去!”
不等芜菁说完,冷月便轻轻启唇,随即转身往回走。
芜菁见状连忙跟上。
“王妃,我们要回王府么?”
“当然不!”
冷月几乎想都没想的就否决了。
去哪?
当然是去,能够让小妖孽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无言无语、无可救药……的,地方!
……
往日里风光无限的凤栖宫,此时却被宫中侍卫层层围住。
正殿之内,费皇后、费仲、费雅茹正在被扣押着,可饶是如此,费皇后和费仲的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仿佛他们不是被扣押的罪人,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西凉皇后与国丈。
甚至于,两人的脸色,都没有丝毫的动容。
费雅茹站在一旁,微垂着头,明眸却在眼眶中不断地闪动。
怎么回事?
事情,怎么和冷月与江听白他们之前说的完全不一样?
难道,是事情暴露了?
也或者是……
他们原本,就欺骗了自己?
还是有其他的可能?
一时间,无数个疑问在费雅茹的脑海中腾升而起,一时间却让她无法找到确定的答案,突如其来的情势转变,也让她根本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颗心不由得开始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皇上驾到——”
蓦的,一声唱呵,打破了凤栖宫的死寂。
伴随着声音落下,江行烈明黄的身影,便已款款步入到殿内。
一殿的人见状,纷纷跪了一地,高呼万岁,只有费皇后,只是款款的福了福身子,算是给江行烈见礼。
江行烈连看都没看众人一眼,而是快步的走到费皇后身边,亲手将其搀扶而起。
“皇后请起。”
“谢皇上。”
此时的费皇后,已然没有了之前与江行烈对视的目光柔和,这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冰冷的、雍容华贵、而又高高在上的西凉皇后。
甚至于,连江行烈的手,起身之后都忙不迭的避闪开。
江行烈自然察觉到了费皇后的动作,但却仿佛一点都不在意一般,自然的收回手,随即快步走到正座之上,掀衣而坐。
“来人,给皇后和国丈赐座!”
“不必了!”
江行烈话音刚一落下,就听费仲冷冷的说了一句。
“事已至此,皇上还何须费尽心思演戏给草民看?
只是,皇上无凭无据,就这般对待草民和皇后,草民着实不能够信服,更加无法接受!
相信,整个费家人,都不会接受!”
费仲这番话说的底气十足,是因为他很有把握,江行烈之前派人来捉拿时喊出的罪名,绝对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而且,他既然能够成为费家的家主,能够运筹帷幄这么多年,也绝非是这么一点点情势的急转直下,就能够让其慌乱的。
江行烈静静的看了一眼费仲,刚刚还算柔和的面容,猛地沉了沉。
“来人!
国丈费仲目无法纪,胆敢对朕出言不逊,拖出去,先打二十个板子!
其他的,等打完板子再说!”
一番话,江行烈说的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但费仲的脸却在听闻了江行烈的这番之后,顿时一片铁青。
不是怕!
只是因为江行烈此举,已然是光明正大的告诉他,费家,他江行烈已然不会再顾忌。
费仲眯了眯眸子,没有挣扎,也没有求饶,只是在心中暗暗思忖起来。
不对!
江行烈这种心思缜密谨慎到了一定程度的人,如果不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怎么可能会这么当中撕破脸?
可是这么多年,自己和费家人一直小心谨慎,怎么可能会给他把握?
除非……
想着,费仲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费皇后。
此时,他已然被宫中的侍卫拖向院子,而费皇后却依旧岿然不动的站在原地,别说是替他求情,甚至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再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她先是软硬兼施的让自己给江行烈解开子母蛊,随后又有人在关键时刻闯进来将他们所有人扣押住,再到江行烈赶来,亲自将她搀扶而起……
费仲的脑海,猛地闪过一道白光,顿时,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祖父!”
费皇后不动声色,但费雅茹终还是按捺不住,眼见着费仲整个人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几近癫狂的被侍卫们拖到院子当中,不由得“噗通”一声跪在了江行烈的面前。
“皇上,祖父年纪大了,脾气虽然是倔强了些,但对皇上绝对是忠心耿耿。
请求皇上念在祖父和姑母的面子上,饶恕祖父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