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皇后脊背挺的笔直,背对着江行烈,一步一定,极为优雅从容,而又高雅淡定的,一步一步走出御书房,走出江行烈的视线。
江行烈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眉心紧皱着,像是笼罩着一团雾气一般。
一双锐利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桌上散发着香气的药丸,最终该是动作粗鲁的上前一把抓过,塞进了嘴里。
说来也怪,原本快要炸掉的头颅,在药丸入口的那一刻,便瞬间得到了缓解。
江行烈闭着双眼,只觉得整个人都得到了舒爽,像是有一道清爽怡人的暖风,在四肢百骸中悄悄蔓延开来。
眉心郁结的那团黑气,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而去。
……
夜九宸一路都在琢磨着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
只是,许许多多个念头个猜测都涌进了脑海之中,却始终缺些什么东西,将那些猜测和念头,全都贯穿在一起。
一直到回到了庄子,夜九宸还没能捋顺出来个头绪。
然而,其他的事情是其他的事情,只要一进到庄子内,夜九宸脑海里的所有念头,就全被一个人所取代了。
“月儿可醒了?”
一边往房间里走,夜九宸一边朝芜菁询问。
“回主子的话,你走之后醒了一次,吃了些早饭,就交代将太子等人放走,又回去睡下了。”
芜菁如实的汇报着,夜九宸听到这里,却停下了脚步。
“江听白他们走了?”
“是,奴婢亲自将人送走的。”
夜九宸突然笑了笑。
“是送走的?”
毕竟,按照江听白那个性子,想要让他老老实实的离开,怕是也有点不太贴合实际。
但他不走,冷月也不可能将人就这么留下。
所以,才会问芜菁。
芜菁顿了顿。
他家主子还真是对枕边人了解的透彻啊。
“回主子的话,王妃吩咐,如果太子不肯乖乖离开,就让属下将人……扔出去。”
虽然事情是她做的,但是现在说起来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扔出去?”
“是!”
夜九宸笑了,果然,像是冷月的行事风格。
顿了顿,夜九宸重新提步快步朝着冷月所在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朝着跟在身后的岳城和芜菁看了一眼。
两人心领神会,躬身退了下去。
夜九宸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冷月此时还在睡着,只是没有在床榻之上,而是窝在了窗边的软塌上。
她就那么侧身卧着,双臂抱在胸前,双目轻轻的合着,漆黑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着。
夜九宸关好门,轻手轻脚的走到冷月身边,坐了下来。
不管上一秒的夜九宸是什么样子的,只要看见冷月的那一瞬间,他眼底的所有,都会被冷月所取代。
夜九宸抬手,想要抚、摸一下冷月的脸颊。
然而,手还没等伸到一半,就听冷月用不带情绪的声音,淡淡的说了一句。
“回来了?”
夜九宸一顿,紧接着就看见冷月原本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
一瞬间,四目相触,夜九宸嘴角立刻上扬起一抹弧度。
“嗯,吵醒你了?”
“没有。”
一边回答,冷月一边坐起身体,双腿一曲盘腿坐在了软塌之上。
“早就醒了,懒得起来。”
“昨晚辛苦你了。”
冷月:“……”
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还行。”
毕竟,我只要负责躺着享受就行了,上面卖力那个是你。
看着冷月一脸正经的表情,夜九宸心底就忍不住一阵欢喜。
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夜九宸说起了之前去皇宫之中的事。
“早上的时候,江行烈身边的联营来了一趟,说江行烈已经下旨昭告天下。
如今我们已经是西凉国的寰王和寰王妃了。”
“所以你进宫,不是为了谢恩吧?”
“不是!”
夜九宸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我说,我这一趟进宫一无所获,你会不会相信?”
冷月认真的琢磨了两秒。
“为什么不信?”
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相信呀。
“不过,原本是一无所获的,但中间发生了点事。”
说着,夜九宸便将江行烈有头疾让他离开,后来又遇到费皇后,还有与联营之间的那些对话,一丝不落的全都转述给了冷月。
冷月中间没有打断夜九宸,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一边安静认真的聆听,一边不住的在心下暗自思忖。
这剧情,跟电视剧里看到的,有点差不多呀。
“月儿?”
蓦的,夜九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唤回了冷月几欲要跑偏到电视剧剧情的思绪。
“嗯?”
“这件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
“坐着看?”
夜九宸:“……”
突然有种想要吐血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开个玩笑。”
冷月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夜九宸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冷意,从四面八方一齐涌了过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那股冷意像是要将他身体里的血液,在一瞬间都封冻住一般。
他的小月儿,刚刚说啥?
开个……玩笑?
玩笑?!!!
他家小月儿会开玩笑了?这个世界是不是要毁灭了?
夜九宸整个人都不好了,脸上的表情也是极为诡异。
冷月眼尖的察觉到了夜九宸的异样,不由得眸光一冷。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
“我不能开玩笑?”
“能!”
面对一个十级求生欲测试的问题,夜九宸当机立断,保住了自己一条命。
算你命大!
冷月淡淡的收回目光。
“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江行烈应该不是单纯的头疾,而是中毒。而且下毒之人,就是费皇后。”
冷月言简意赅的将事情下了定论。
夜九宸虽然心中也是这个想法,但却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
“可是费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既然能够下毒,为什么不干脆了当,直接要了江行烈的命?
而是要这么多年,用那一颗小小的药丸吊着。
江行烈并没有因此而对她有任何的改观,所有事情也没有改变,她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为了什么?”
这就是夜九宸一直以来欠缺的,那一条贯穿起来所有的线。
为什么么?
冷月平静的敛了敛眸。
“因为爱。”
“什么?”
冷月的三个字,让一向从容淡定,对除了冷月之外的任何事,都波澜不惊的夜九宸,顿时撑大了一双眸子。
眼底,写满了不可思议。
因为爱?
谁爱谁?
江行烈爱费皇后那是不可能了,江行烈那样自负自私的人,嘴上说着对当年的媚儿念念不忘,如今又表现的对夜九宸愧疚不已,想要弥补,其实他真正爱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但若是费皇后爱江行烈……
夜九宸一双剑眉,渐渐的开始拧结。
冷月预料到夜九宸会是这样一幅不敢相信的模样,不由得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永远不要用常理,去推测一个女人的心思。
谁跟你说,女人爱一个人,只有一种形态了?”
一边说,冷月一边从软塌上走下来。
“有的女人,爱上一个人会倾尽自己的全部,委曲求全,只为了得到那个男人施舍的一点点关怀。
有的女人,爱上一个人也不会失去自我,她爱的人优秀,她也会变得优秀。
因为她要的,不是栖息、而是并肩而立,与她爱的人,一同披荆斩棘、面对风雨。”
冷月说到这里的时候,夜九宸的心突然微微震颤了一下。
放眼天下,大多数的女人,都是第一种。
而刚好好,他的小月儿,是那为数不多,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第二种。
何其幸运,他才遇到了这样独一无二的冷月。
冷月还在继续说着。
“还有一种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如果得不到同样的爱,她也不会放手,而是会用尽一切方法,让那个男人恨自己。
即便是恨,也要让两个人绑在一起,彼此折磨到此。
所以……”
说着,冷月停顿了一下,定定的朝着还坐在软塌之上的夜九宸看了过去。
“费皇后,便是这第三种人!”
空气,突然有些安静。
夜九宸薄唇轻轻抿成了一直线,黑眸中不断翻涌着,脑海中,那些凌乱的、碎片化的念头,因为冷月的一番话,开始慢慢串联。
如果,费皇后是爱将行礼的,那么一切,仿佛就能说的通了。
她下了毒,只是为了能够多一分留在江行烈身边的砝码。
她下了毒,却不忍心直接杀了他,所以只让他每月一次的毒发。
而她需要做的,只是在每月毒发的那一日,送去解药便好了。
现在的费皇后虽然没有什么机会靠近江行烈的身边,但是当初,江行烈需要借助费家势力,登上皇位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也正是那个时候,费皇后发现了江行烈心中另有他人,所以才会做出后面那一系列的事情。
江听白小自己三岁。
而那个时候,费皇后同江行烈早就已经开始同床异梦,又怎么可能孕育出子女?
所以,冷月说的没错。
江行烈是中毒,毒,是费皇后下的。
江听白,也不是费皇后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