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夫人披着散乱的头发的跑了进来,兴许是太着急了,上台阶时一下往前栽去,摔到了正屋门口处。
她手中的玉佩掉落下来,摔在不远处。
“玉佩,妞妞的玉佩……”昌平夫人伸出手带动沉重的身体往前移,虽然夜很黑,但还是能够清楚的看见她那苍白的脸色和迷乱的神情,好似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带着绝望与希翼爬回人间。
若闻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安栩栩手心翻转,一些粉末从手心钻出,贴着地面向昌平夫人飞去,昌平夫人早已神志不清。
昌平夫人依然在努力向前爬去够那块玉佩,若闻犹如受了惊吓般微张着嘴。而这时,一道声音幽幽响起:“娘——”
若闻忙捂住嘴,看着缓缓向昌平夫人走去的安栩栩,险些哭出声来。少夫人啊,不带这么吓人的!
比若闻反应更大的是昌平夫人,她连玉佩都忘了去够,猛然抬头,怔怔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少女。
少女秀发及腰,因为没掌灯,于黑暗中显露出一张朦朦胧胧的白净小脸。
“妞妞——”昌平夫人激动地向着她爬去。
少女用很平静地声音道:“娘,您不要过来,不然我得走了。”昌平夫人猛然止住要冲过去的身子,语无伦次道:“不靠近,娘不靠近,妞妞你别走……”
缓了一会儿,昌平夫人痴痴望着女儿:“妞妞,这些日子你去哪了啊?娘想你想得好苦啊……”
少女幽幽叹了口气:“娘,女儿其实已经死了。”躲在西屋的若闻:“……”
昌平夫人猛然捂住了嘴,浑身抖若筛糠。
她看起来很想扑上去抱住朝思暮想的女儿,可牢记着女儿的话却一动也不敢动:“娘,您仔细听着。”
昌平夫人边哭边点头,安栩栩看也很痛心,但很清楚这场戏必须这么演下去。她相信,她所说的也是昌平夫人的女儿想对她母亲说的话。
“娘,女儿是被季家二公子害死的,季家二公子见女儿生得美貌,把女儿弄到了季府,凌辱之后杀了女儿埋在他们家花园中的梅花丛下,女儿长眠地下,夜夜听到娘对女儿的呼唤,所以才能前来见娘最后一面……”
昌平夫人咬着唇,发出呜呜的声音。
一滴泪从少女眼角滚落:“娘,女儿死得好惨,您要替女儿报仇啊——”
“报仇?”昌平夫人眼珠缓缓转动,陡然射出凌厉的寒光:“娘一定会杀了那个畜生,杀了那个畜生替我儿报仇的!”
叹息声响起:“娘,您千万不要直接去找季家二公子报仇,季府不是咱们寻常百姓能惹得起的,您若是也被季家二公子害了,女儿死不瞑目……”
昌平夫人一愣,喃喃道:“那儿啊,娘该如何报仇啊?”
该如何报仇这个问题确实值得好好考虑。
“下月十九日,青天大老爷会在城外三公里处的官驿歇脚,若是您能见到当今的顺天府尹,向他禀明女儿的遭遇,他会为您做主的。”
顺天府尹要比一般知府高出两三个阶级来,听起来很显赫,实则如同烫手的山芋,以往的顺天府尹都坐不了几年,甚至还有些只干了一两个月就辞官离去的。但这任府尹大人是皇帝的亲信,断案明辨是非,定能为冤屈者伸冤。
“娘要记住,那一日若想见到府尹大人,您要赶在府尹大人到达驿站之前在路上等着,不然等府尹大人进了驿站,有差爷守着,您就无法见到人了……”少女声音幽幽,细细讲述该如何做。
“娘记下了么?”
昌平夫人连连点头:“娘记着了。”
这顺天府的府尹大人,昌平夫人倒也是知道些,他一向公正严明,淡泊名利,不会偏袒贵胄,昌平夫人跟他曾经也有过一面之缘,这种冤案找他帮忙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但是安栩栩并不知道这些,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叮嘱道:“娘,一定不要冲动行事,不然若连您也折了进去,就再无人能替女儿伸冤了。”
“娘明白,妞妞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一阵风吹进屋子,把那半截破布帘子吹得来回晃动,屋内的光线更暗了些,少女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昌平夫人大惊:“妞妞——”
“娘,女儿该去了,您好好睡一觉吧,千万记得保重自己……”
“妞妞,妞妞你还会回来吗?”昌平夫人急得哭出声,却死死咬着唇连眼睛都不敢眨动,唯恐一眨眼女儿就消失了。
可是折腾了这麽久,实在难以抵挡困倦,渐渐地她的眼皮重达千斤,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安栩栩手疾眼快身子一闪就站过去扶住了睡过去的昌平夫人。
“若闻,快扶她进去。”
若闻还在呆呆地站着,眼前的人就是她们巫族的圣女啊,怪不得梦长老隔着千里,踏遍千山万水也要找到圣女。原来圣女的本事竟然如此大!
“若闻。”安栩栩无奈,加重了语气。
“在!”若闻这才如梦初醒,晕晕乎乎走过来,一只手把昌平夫人夹在腋下。安顿好了昌平夫人,安栩栩把从地上捡起来的玉佩放在了她枕边。
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妇人,安栩栩低声地叹了口气,走到了西屋。
西屋的炕上还躺着半夜企图凌辱昌平夫人的男人:“少夫人,这个人该怎么办?”若闻压低了声音问。
“那把菜刀呢?”
若闻返回东屋把菜刀拿过来,安栩栩拿着菜刀在男人下身处比划了一下,冷冷道:“剁掉吧。”
“啥?”若闻双手托着下巴,声音都走调了,今天受到的冲击实在是有点大,苍天可见,她只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小丫鬟而已!
躲在暗处随时做好营救心上人准备的沈凌下意识伸手往下边一探,只觉裆处凉风飕飕。
他一定听错了。
“还不动手?”
“少夫人,您说剁掉什么?”
女子面色平静,语气也平静道:“除了他那祸害女人的玩意儿还有什么。”
沈凌:“……”
若不是亲耳听到看到的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家夫人说的。
“少夫人,还是奴婢来吧。”眼见自家姑娘要准备动手做这种事了,若闻手指发颤地把菜刀接了过来,看着熟睡中显得天真无知的男人,若闻居然生出几分羡慕来,心一横把菜刀举起。
沈凌不由屏住了呼吸。
“等等。”
若闻大大松了口气。
“在这里动手会留下血迹的,弄脏了人家的院子可不好,还是先把人带走吧。”若闻连忙收起菜刀,一手提起了男人。安栩栩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这才离开了昌平夫人的家。
整个村子依然笼罩在黑暗中,远远可见河畔中的点点灯火。安栩栩一言不发往地前走,若闻扛着死猪般的男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不知走了多久,安栩栩终于停下来。
她停在一处宅子前,借着微弱星光可以看出这一户的院墙比其他人家都高,青瓦白墙一看就是建起不到两年。
安栩栩指指这家门口,示意若闻把人放下:“把他裤子脱了。”
若闻眨眨眼,见安栩栩确实不是说笑,眼一闭把男人裤子拽了下来,露出白花花的屁股。
跟在安栩栩主仆二人后边的沈凌抬头望着天空,轻轻吁了口气。
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克服了出手阻止的冲动。
那傻丫头知不知道,随便看别的男人的屁股是要长针眼的呀:“菜刀给我。”
若闻都要哭了:“姑娘,还是奴婢来吧,别脏了您的手。”
“给他屁股上来一刀,别弄死就好。”
毕竟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去掉那玩意会不会闹出人命来,若是又闹出一件麻烦事怎么办,安栩栩心想到:“走吧。”
冷眼看着若闻忙乎完了,安栩栩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主仆二人渐渐把王家庄抛在身后,安栩栩却突然停了下来。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眼前的少年剑眉星目,身姿修长,他的眉眼生得极好看,就算是随便穿衣也是风度翩翩的,即便是站在黑夜中,也好似有无穷的魅力。
正是沈凌。
“我只是来看看进展得怎么样了?”
安栩栩笑了笑,担心自己就直说了呗,还还什么羞啊:“昌平夫人这里已经弄清楚了,接下来就是道观了。”
“我陪你去。”
“不用,你这个大理寺少卿没点正事儿干吗?我能行的。”安栩栩拒绝道,虽然她也挺想沈凌陪她一起去,但是她知道其中得利弊。
沈凌也想了想,自己提前去了反而引人注意,倒是安栩栩独自去又不太安全:“那要不让你二哥陪你去吧。”
安栩栩点了点头,安修尘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但是论起爱护这个妹妹,他当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护花使者。
安栩栩给他说了这件事,第二日,他毫不犹豫地就骑马前来护花了。
阳光明媚,天空中一丝云彩都没有,抬头一望就是湛蓝的天空,也是一个出门的好天气。
安修尘身姿笔直地挺坐在马上,一身浅蓝色锦袍衬得他越发丰神俊朗,一路上吸引着无数小娘子的目光。
他对这些目光早就习以为常,半点不自在都没有,侧头对马车里的少女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六妹妹,今天天气不错,等到了郊区没人瞧着,二哥带你骑马啊。”
若闻探出头来,不满道:“二公子,少夫人已经出嫁了,再说跟您共乘一骑也不太合适,您就不要撺掇了。”
安修尘撇撇嘴,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也不知是哪些个吃饱了撑的琢磨出来的,完全就是让女子怎么不痛快怎么来。
“六妹妹,你快管管你这丫头,都敢这么和我说话了。”没办法带妹妹骑马兜风,安二公子有些不痛快,立刻把面目可憎的小丫鬟拉下水。
“奴婢说的可是大实话——”
安栩栩手指轻扣弹了若闻额头一下,嗔道:“不许和二公子顶嘴。”
安修尘轻飘飘扫了若闻一眼,一脸得意,关键时候,六妹妹还是向着他的。
若闻捂着额头翻了个白眼。
二公子居然和她一个丫鬟争宠,真是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