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茗烟回到夜阑苑时,毫不意外的又将杏儿和瑾儿吓了一跳。
不得不又一次沐浴更衣,并且将两套染了血渍的衣裳都带出去好好清洗。
等到沐浴完,顾茗烟当即钻进了温暖的被褥间,昏昏欲睡。
能得到心悦之人的答案,自然是开心的。
而被她遗忘的幼弟,却在晚膳之后敲响门扉,又见她整个人都蜷在被褥里,只露出大半发丝和一双圆溜溜的眼来:“我打扰到姐姐了。”
“不妨事。”顾茗烟摇摇头,又顺势靠了回去:“给我讲讲你今日的功课吧。”
“不仅是功课,今日过来,我顺势将秋梅也带回来。”顾旭指了指门边站着的秋梅和方焱二人,继而道:“春莹同秋梅不太对付。”
毕竟春莹是祖母的人。
而秋梅算起来是柳氏大娘的人。
只是之前她以毒试之,叫两人明面上不敢互相呛声,以保和平。
可顾旭不仅没这手段,春莹更是爱护顾旭如亲弟弟般,自是得处处瞧不起秋梅这墙头草的模样,当然不好过。
见顾旭为难,顾茗烟只浅浅一笑:“杏儿,去跟朱大管家说秋梅日后就留下。瑾儿,送些两根簪子给春莹,道是这些日子照顾旭儿辛苦了。”
打点完之后,秋梅在门外重重的向顾茗烟磕了个头,方才离去。
门扉半掩,顾茗烟才从被褥里钻出些:“先生今日都教了些什么?”
“今日……”顾旭将今日所学一一道来。
顾旭声声都清亮,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寒梅居中掠过几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将白日的尸体都一并处理掉。
萧祈然一身夜行衣独坐檐上,尚荣自黑暗里而来,悄然落在他的身边,沉声道:“魏白大人还未寻得些什么,倒是衙门先传了信来。”
“如何?”
“毒物之事,交由长居于盛安的太子殿下来查。”尚荣的头低了又低,继续道:“昼夜理司虽没插手,但是派人递了消息来,皇上的意思,是希望殿下您能料理好山河图和九仙教之事,赶紧奔赴边关待命。”
萧祈然眉头紧蹙:“何事需得我回边关?”
“华榆一路征伐,眼瞧着要同赤心撕破脸皮,直朝我天楚而来。”接话的是琥珀,他轻如羽毛的落在萧祈然身侧,又道:“加之赤心皇帝多年盘剥百姓,早立的太子数年来害死数位忠臣,只怕内乱将起。”
夜风骤起,亦吹不散萧祈然眼底的寒芒。
赤心若是被各国吞并蚕食,那天楚便将暴露在众多大国小国之间,纵是那些国家互相蚕食,也将是对天楚的威胁。
护下赤心,方是上上之策。
“边关一去,不知何日才能归来,这次铃兰节皇上生辰,想来也该给殿下您封爵指婚,另辟亲王府邸。”琥珀又开口。
如此一来,只怕您要和顾大小姐分隔两地。
这也是萧祈然数月困苦的地方。
他虽从不同顾茗烟言明,可他到底是马背上打来的功名,哪怕来日有机会登基为王,他也不得不先回到边关驻守,待到羽翼丰满之时方才归来聚拢势力。
“不过,若是小姐愿意与您同去,倒也并非不可。”
“胡闹。”萧祈然止住琥珀的胡思乱想,冷声道:“哪怕是为了姑娘的名节,亦不能如此做。”
“小姐又并非是什么都不能做,医术了得可治病救人,为人聪慧兴许还能为殿下您出谋划策。”琥珀眼睛一眯:“如今军里又不是没有姑娘,这些个男女的规矩,不早在皇上登基时就作了废……”
“贼人还未探清。”
萧祈然语毕,已自檐边落下,冷声道:“解决一事,再苦恼另一事。”
“属下遵命。”琥珀当即收了脸上笑意,紧跟于萧祈然的身后:“殿下可是要去书院瑞阁,再探一次地道?”
萧祈然点点头,带着尚荣和琥珀隐入月色之中。
而在瑞阁外的不远处,一道人影等待着几人进入瑞阁,之后方才消失无踪。
那人影行走于街市边的黑暗之中,一路绕行于梧桐府外。
而在梧桐府内,夜阑苑外,巡逻的护卫们发现一道黑影掠过,却只从草丛里挖出只白团团的猫儿来。
“这是大小姐身边的雪媚娘。”
“还以为是贼人呢,来个人抱去送还给大小姐。”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又提着灯笼巡逻起来。
而在灯下黑的地方,那道人影重重的摇了摇头,方才纵身越过夜阑苑的院墙,落在墙根处,听见屋内男声,蹙眉不已。
顾茗烟的笑声亦跟着响起:“你若忧心铃兰节入宫失仪,自是什么都学不进去。”
“我害怕丢了脸,更怕那厚重的衣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顾旭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而那人影也闪到屋墙边,偷偷听着。
屋内的顾茗烟只觉得弟弟有趣,无奈掀了被子起身,瞧他:“节日宴会上的衣裳自然是又多又重,不若我给你寻几件差不多的换来试试?”
“姐姐只有女子衣衫!”
“这就只有你我,谁会看得见?”顾茗烟俏皮的眨了眨眼。
“那也不行!”顾旭急红了一张脸,眼瞧着顾茗烟拿了套裙子来。
“试试嘛,旭儿年岁不大,五官都还未长开,声音也清清亮亮的好听,穿上女子衣衫盘个头发,指不定是个大美人呢!”
说不定还是个香香软软的美娇娘呢!
顾茗烟的眼睛一亮。
顾旭眼瞧着那裙子都递到眼前,只道了声姐姐早些睡,就夺门而出,跑了个没影。
顾茗烟抱着自己的裙子,乐了:“旭儿真可爱呀。”
将衣裙放回到柜子里,却听见背后传来轻轻的咔哒一声,连带着一道不算熟悉的声音:“顾旭并不是你的亲弟弟。”
顾茗烟回过头去,看见他同样只露出那双狭长的眼来。
“你如何知晓?”
“我还知晓你并不是白风染的亲女儿。”
男人缓缓的关上了身后的门扉,目光是满是纠结。
顾茗烟警惕的看了一眼窗外——院中无人,应当也无人听得见。
自白日她知晓萧祈然心意,萧祈然已然答应他入夜之时,只派人于墙外蹲守,绝不入内,自也不会被他听了去。
“我可以信任你,但你得告诉我你究竟是谁。”顾茗烟掏出雪刃,直指着他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