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萧祈然本想去往马场观看春试。
他本就军队出身，听闻几位曾经的手下将军都要在此寻觅良才，自当是该为各位把关一二，可临走时多看了顾茗烟一眼，见她正面色如常的从口袋里掏出个玉瓶来放在桌上，还命丫鬟们都出去。
眼皮子跳的厉害了些。
他自然还记得顾茗烟曾用他府中朝暮院中的厨房，做毒！
“伺候顾小姐洗漱，等会儿同我一起看春试。”
“我不想去……”顾茗烟身子一僵，她可不想又抛头露面，再被人指着脊梁骨指指点点的，且她更不想再被顾致远佯装关心的问候，那只会让她愈发的心存侥幸。
等她回过头去想要反驳一二，萧祈然已然被霜华推向门外。
萧祈然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哪里能顾得上她的那点儿私心。
不过都是些儿女情长的小事儿罢了。
草草安慰过自己，顾茗烟在一众丫鬟手下换了衣裳、添了妆容，一双美艳不妖的桃花眼在几个丫鬟手下，霎时添了几分成年女子的妩媚，连带着身上的翩翩长裙都未用之前那轻纱般的料子，反倒是用了初春时天气阴寒时的厚重料子，为她添了几分端庄稳重起来。
别人是美而不自知，顾茗烟却是个对自己的脸喜欢不起来的性子。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携着她去马场，边大着胆子小声说道：“小姐是天仙下凡，咱们殿下能遇到小姐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对呀对呀，小姐不仅生了一副好皮囊，心肠也好。”
被两人这么一夸奖，顾茗烟反倒是束手束脚起来，微微低着头颇为无奈：“你们真是会说话，我这皮囊虽不至于丑，但也配不上艳绝天下四个字，倒是殿下生的唇红齿白，一点儿都不像是沙场下来的人。”
话音刚落，两个丫鬟都跟着低低笑了起来。
身后跟着的一干武夫也都跟着笑。
顾茗烟还不解：“笑什么？”
右边的丫鬟风风火火的迎上前来，附耳小声说道：“殿下的母妃当年亦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且殿下一点儿都不唇红齿白像小生，您这是情人眼里出美人儿呢。”
不是唇红齿白吗！
顾茗烟惊愕于几个丫鬟和武夫敢说殿下的胆量，另一方面她细细想来沙场上的男人，不都该各个身材魁梧，不怒自威，面如刀削，剑眉星眸，怎么着也该得一声令下，众人拜服。
初见萧祈然还是那副凶狠不好惹的样子，入了盛安相处一段日子，倒是个哥哥一样体贴的男人不说，对待属下丫鬟那是没太多要求，她之前甚至还从尚荣那儿得知，私下还有人拿殿下的婚事作赌局，他竟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点儿都不霸气！
顾茗烟暗自伤怀自己对大将军的期许被打破，旁人却还以为是被丫鬟们说的羞赧，背后几个武夫连拖带拽的将两个丫鬟拉过来警告：“可不能让小姐臊着，到时候被殿下知晓可要打板子的。”
两个丫鬟这才安静下来，扯开了话题，反倒是连墙边的小野花都要指了给顾茗烟介绍。
“我知道这是牵牛花。”顾茗烟嘴角一抽，这俩丫头将她当做什么了？
“那这呢！”小丫鬟马上指了指墙壁上的藤蔓。
“爬墙虎。”顾茗烟瘪嘴。
“小姐你肯定不知道这是什么花。”另一个丫鬟从地上拔了朵拇指大小、明蓝四瓣的小野花。
“这是婆婆纳，这花蓝色不可多得，你下次摘的时候小心些。”顾茗烟嘴角直抽，转眼便听背后传来整齐划一的鼓掌声，连带着几个武夫震天响的夸奖：“小姐果真学识渊博！”
旁侧经过的丫鬟小厮纷纷退避三舍。
顾茗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见两个小丫鬟还边走边摘了野花要做花环，她都不知该吐槽野花做不成花环，还是该吐槽背后几个武夫无差别的夸奖如此‘有力’。
吵吵闹闹的到了马场边上，顾茗烟倒是看见一旁台子下坐着的顾旭和阿默，尚荣亦跟在旁边伺候着，春莹秋梅一左一右的站在顾旭身边，倒是一个都没跟着她。
这边两个丫鬟一左一右，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几乎是将她挤到了萧祈然身边的软垫上坐着，于马场只隔了一层薄纱底鎏金边的帘子，这帘子不会被风吹跑，隔着轻纱看马场的日光也柔和，却不至于遮挡视线，甚是巧妙。
萧祈然早知她要过来，她身下亦是这武夫观台上唯一素白加至柔软银丝做的，萧祈然靠着椅背，顾茗烟轻车熟路的要为他添茶。
“让下人来即可。”萧祈然轻咳一声，摁下她的手。
“不好意思，习惯了。”顾茗烟赶忙放下茶盏，感觉着背后被诸多大人死死盯着，当即僵硬了身子，不敢挪动半分。
身旁丫鬟匆忙为两人添了茶水，又特意寻了两碟糕点来放在顾茗烟手边，萧祈然执笔于名册上勾勾点点，马场之上更是角逐激烈，观台上却只能听见细微声响。
真压抑……
顾茗烟吃了半块糕点便没了胃口，想趴在桌上再睡个回笼觉，还被萧祈然一眼看破，一只手提着她的衣领子给拽住：“不许睡。”
“他们打架没你帅。”顾茗烟委屈巴巴的将两只手都放到桌上。
“……”沉默良久，萧祈然直至被远处刀刃碰撞之声打断，才松开她的衣领，掩嘴轻咳了一声：“大庭广众之下，不可失了礼数。”
“那你让人给我找本书来。”顾茗烟眼疾手快的拽住他的袖子。
“什么书？”
“什么书都行，除了儿女情长的话本子。”顾茗烟当即眼睛一亮，未等萧祈然想起什么好看的书，倒是有身边机灵的仆从丫鬟抱了十几本书来任她挑选。
“哇，你们真贴心。”
转脸回以一个大大的笑脸，眼前的丫鬟仆从却将头埋得更低，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于她身侧的萧祈然总算收回冷眼，轻叩桌案：“不许出声。”
抱着书点点头，顾茗烟彻底安静下来。
背后的武将们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又不约而同的看着萧祈然的背影，露出惋惜的神情。
若此女当真是凤凰命数，纵然七皇子屡立奇功，也是配不上的。
真情不过玩物，他们作为武将，却也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不远处的台下，季淮远远的将观台上的事儿看的一清二楚，点了点面前桌上的羹汤：“将这羹汤送给顾姐姐，顺便托个话。”
“小姐要帮忙带什么话？”丫鬟躬身附耳听。
“就说，我想今晚约她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