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落,顾茗烟方才被叫醒。
她被放在树干旁,身上盖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绒毯。
半梦半醒之间听得熟悉人声嘈杂一片,视野里模糊几道人影交叠一处。
“好师妹,快醒醒。”
景蓬声音近处入了耳,顾茗烟手臂也被人拉着轻轻摇晃。
陡然睁开眼,浅淡的血腥味钻入鼻腔。
顾茗烟的眼睛陡然一亮,反拉住景蓬的手站起身来,快步循着这血腥味道迎上前来。
薛逐靠在树边,衣料被小刀割开,露出其下血肉模糊的一片来。
深处可见骨,浅处血肉翻,有浅淡异味是为毒。
顾茗烟单腿跪在地上,屈指敲了敲自己的额角,方才彻底清醒。
旋即指尖滑进那破碎衣料,轻拉慢扯,声音更柔:“需割肉。”
景蓬于一旁倒吸了一口凉气:“师妹……师父他……”
话音还未落,顾茗烟已经拿雪刃割了衣裳,长长碎布条一端咬在嘴里,一端手腕翻转,将这碎布缠绕成绳,不过一会儿便将薛逐伤口两端完好处绑死。
薛逐疼的满头大汗,对上自家徒弟那双淡然的眼,还笑:“为师疼得厉害。”
“都是我的错……”温白的声音自上传来。
顾茗烟指尖一顿,仰头对上温白那双湿漉漉的眼,霎时寒芒乍起。
便是你伤了我的师父?
温白只觉得脊背一凉,下意识的往萧祈然的怀里靠。
注意到顾茗烟的眼神,萧祈然上前一步将温白拉至身边,对上顾茗烟的眼:“先帮老爷子要紧。”
顾茗烟当即抿嘴,别过头去低声道:“你们都离开,别在旁边打扰。”
景蓬点点头,带着人去往一旁。
走到旁边空地,几人坐在木桩之上,看萧祈然的下属们正在点火。
夏子骥蹙眉,斜眼看萧祈然:“温白姑娘好福气,做什么错事都有人担着。”
景蓬同样冷眼而视:“学艺不精,害人害己。”
被萧祈然安置在一处木桩旁,温白死死咬着下唇,脸色苍白的一言不发。
有人递上另一条绒毯,萧祈然当即为温白披上,任由温白靠在自己的肩上,边对上两人的眼:“地道内究竟发生何事?”
景蓬背过身子,懒得同他多说一个字。
反倒是夏子骥冷嗤了一声:“地道之内机关满布,处处危险,我们几人只避开了有毒的道路,服了解药后深入几分,唯有你这小师妹空有一身好功夫,竟是因一贼人言说岔路可遇见你,便奋不顾身的去了。”
“祈然哥哥,我只是太过担心你了……”
温白当即扯出了萧祈然的袖口,泪珠盈盈欲落。
萧祈然一时哑然。
若是他们未曾分离,他定是舍得教训这不知事情轻重缓急的师妹。
可如今久别重逢,师妹也早已在殷子凌的娇养下变了性子,反倒是叫他说不出教训的话来。
沉默良久,也只是说道:“即使是关心太过,也不可轻信他人,如今薛老爷子受伤,你当该向他道歉赔罪。”
温白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而在林间内,顾茗烟悄然从空中拿了麻药来用。
薛逐骂骂咧咧的喊疼,边见顾茗烟从袖子里掏出许多物件来,倒是想起前往地道之前,他也曾发现顾茗烟有些异样。
“你日日在袖子里藏了这许多东西吗?”薛逐感觉自己的手臂渐渐失了力气。
顾茗烟却只是撩开了衣袖,看那浅金凰羽泛了层浅金的光,两个玉瓶便凭空落入顾茗烟的手心之中。
薛逐大惊失色,瞪圆了一双眼看着顾茗烟说不出话来。
“师父莫慌,到时候我会细细解释一番。”顾茗烟低头捏了捏他的手臂:“我要割肉了,即使用了这麻药兴许也会疼上几分,师父且忍耐着。”
自此,薛逐倒是一句疼都不喊。
只等到那点儿染了毒的腐肉被剔除,伤口也被顾茗烟细细处理干净后包扎后,薛逐已经全身都是汗,当即取下了嘴里的木枝。
侧目而看,便见顾茗烟手边的东西一一凭空消失。
“这凰羽之内别有洞天,我常放诸多草药物件以备不时之需。”顾茗烟低声解释,对上薛逐的眼:“若非是师父你喊疼,且这毒又凶猛,我合该是寻一处隐秘之地将麻药取出,不叫人看见的。”
薛逐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将她拉到身侧:“说实话,你究竟是不是哪里的山里精怪?”
“才不是!”顾茗烟愤愤不平的看他:“只是我与他人有所不同,师父莫要叫他人知晓才好。”
“自然自然。”
饶是薛逐多年见识,竟也不知世上竟还有如此诡谲之事。
只因眼前姑娘是自己亲收的徒弟,薛逐方才能对此闭口不言。
顾茗烟慢慢扶着薛逐站起身来,见他一身灰扑扑,只询问了那地道之内究竟发生何事。
听闻是温白一时冲动,她眼神更冷。
薛逐还啧嘴:“若不想着这丫头好歹也是那老鬼的宝贝徒弟,我本也没想挡那一下,叫这些个年轻人吃上次教训才好。”
“您同他们的师父相识?”顾茗烟又骇然。
“我只认识萧祈然的师父,同那温白邪性的师父可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薛逐巴巴的靠在徒弟身上哭可怜。
顾茗烟无奈的揉了揉师父这一头稻草似的头发,顺势拿起方才自己盖过的绒毯搭在师父的肩上,细声道:“这伤口太深,兴许师父晚上会病痛难忍。”
“你师父我走南闯北……”
“那也是个病人。”
顾茗烟轻轻一拽他的头发,便见薛逐龇牙咧嘴的不说话了,病恹恹的靠在她身上往前走。
顾茗烟同薛逐来时,草席绒毯都准备在树下,大火堆的火星子乱窜,还有几条烤好的鱼摆放在大片的树叶上。
只是夏子骥同景蓬独坐一旁,而温白披着绒毯,紧紧依偎在萧祈然的身侧,萧祈然只沉着脸,手上却撕了鱼肉一点点的喂给她。
好不亲密。
顾茗烟别开目光不去看,只将薛逐扶到景蓬身边落座,问萧祈然的下属:“这附近可有水源和果子?”
萧祈然蹙眉欲起身,身边的温白当即将他拉住,巴巴望着:“祈然哥哥,这么晚了……”
还是夏子骥起身的快,低声道:“叫景蓬照顾着老爷子,我陪你去打水采果子。”
景蓬磨牙——怎么老是被人捷足先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