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
萧祈然方一开口,剧烈的疼痛便席卷而来。
顾茗烟像是早有察觉的将帕子塞进他的嘴里,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颈间,她却只是一只手抵着萧祈然的额头轻笑起来:“你们武人真抗揍。”
说罢,萧祈然眼睁睁看着她拿走那帕子,换了自己的手指放过来。
柔软的触感在萧祈然的脑海里炸出阵阵白光,紧接着便是那股子甜腻的液体滑入喉咙,他阴沉着一张脸,上下牙齿也不敢继续闭合,只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顾茗烟。
你的血!
顾茗烟再未将眼神放到他的脸上,而是扬起了手中的一把刀,目光淡淡。
“找到了。”
手起刀落,血液飞溅于顾茗烟的面颊,一抹浅淡的金光自她的眼底升腾而起,旋即消失无踪。
待到天明之时,顾茗烟才抹去脸上早已干涸的血渍,从屋中踏了出来。
霜华匆匆而来,顾茗烟却神色淡然的将两只血淋淋的手都清理干净,目光盯着自己甚至没有一个牙齿印的指尖,蹙眉着狠狠擦拭过去,带来些许刺痛。
既疼的狠了,为何不咬?
他明明知道,只要多那么一滴,他便不会那么疼。
面色不善的一一将指尖和指缝都擦拭干净,见到霜华前来,却也是少见的冷漠模样,从那蒸笼一般的屋子里走出来,她全身湿漉,却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生生让霜华停在五步开外,小声道:“大小姐,您的衣裳都湿了。”
“还需得去里面走上一遭,为我准备点儿吃的。”
她临走时抬手举了那茶盏,直接将其灌入嘴里,清凉的水随着寒风滑落她的脖颈,这才稍稍清醒些,来了些精神,便自顾自的又走了进去,背后的大娘赶紧端了热水和碳火进去,两位大娘眼瞧着双脚虚浮,都有些难以站稳。
霜华蹙眉:“魏白,再去找几个丫鬟过来帮忙。”
“已然派人去找,只是方才……大小姐以前从未对大姐头您如此发号施令,而且那脸色……”
“慎言。”
霜华扬手,止住了魏白的疑问,随着两个大娘入了屋内。
屋内一片云雾缭绕,若是不走近,却是根本看不清里面,她小心走上前去,正看见顾茗烟弯身将剩下的清水都灌进殿下的嘴里,还小声开口。
“最后一步不会疼,只是会有些烫,我会注意的。”
只看见顾茗烟伸手入了那将近滚烫的水中,烫的指尖发红,最后却将那水抱起来,在殿下咬着竹筷子点头之时,将那几乎滚烫的水从胸腹浇了下去。
两位大娘惊呼一声,其中一位竟是直接厥了过去。
霜华匆匆将两位大娘带出来,再进去帮忙时,顾茗烟正将一块干布搭在殿下的身上,而她则是将两扇窗户打开,浇灭了碳火,气喘吁吁的顺着墙壁滑落在地。
霜华赶忙去扶她,却是惊觉她的手臂冰凉一片。
“将他抬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顾茗烟惊慌失措的挥开霜华的手,两只手都藏于外衣之下,两双眼如同狂暴的野兽,竟是硬生生逼着霜华后退了两步,叫了魏白进来,避开了顾茗烟所在的角落,将萧祈然给抬了出去。
而在那云雾缭绕的屋内,顾茗烟缓缓阖上沉重的眼皮。
化作幽魂入了自己的空间之中,头顶之上的金凤黯淡无光,她只是蜷缩于一角,沉沉睡去,不去感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沸腾起来的痛楚。
是她高看了这腔子。
不过是一夜,这腔子就已经虚弱至此,将要一脚踏入鬼门关。
若非是这第一次施针送药不可断,她亦断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忙碌一夜。
萧祈然,你又欠了我一条命。
霜华折返回来时,顾茗烟早已靠在角落之中沉沉睡去,唯有被霜华背起时,才恍然睁开眼,不着痕迹的将破开的指尖藏到湿漉漉的袖口之中,声音轻轻的覆在霜华耳边开口:“血里有毒,别碰。”
这话气若游丝的声音消失后,只剩下一片平静。
呼吸声都浅淡的吓人,霜华何曾见到过大夫比病人先还倒下的先例,匆匆将人送到附近的院子,本想请大夫前来,魏白却匆匆道:“之前王爷信任的大夫都有问题,若是再找一个来,将大小姐为殿下诊病的事儿……”
“若是大小姐出了事儿,我们都得陪葬!”
霜华急红了一双眼,只能在屋中来回踱步。
更是不安的看了一眼床榻之上的人——若是知晓此行有危险,为何不提早做准备?
片刻之后,霜华才发现顾茗烟全身渐渐温热起来,只是一张脸惨白的吓人,而那破开口的小指上,那破开的伤口竟占据了整根手指,霜华不敢触碰,只小心的将其包裹起来,没再动。
书院那儿已然派人拿了顾茗烟那镇国公府的牌子,去请了半日假,只说是白飞羽想念外孙女,多留几日,许昌先生同他们里应外合,想来不会有人知晓大小姐在府上待着。
日上三竿,顾茗烟才悠悠转醒。
眼皮子还未睁开,便一反往常的在床上打滚着要吃的,霜华匆匆派人取了吃的来,顾茗烟才勉为其难的睁开一双眼,匆匆披了件外衣走到桌案前,双目无神,吃起东西来却是狼吞虎咽,让人不敢靠近。
“大小姐身子如何?可有不适?”
霜华小心询问,却被那双桃花眼冷冷一瞥,嘴里未歇,只是淡淡摇头。
而顾茗烟所谓的狼吞虎咽,便是端坐于桌前,小口少嚼,匆匆将这些吃食咽下,这动作却都像是踩着点那般富有节奏,只看的霜华这般习武之人愈发觉得不对。
大小姐这样吃饭的动作,倒是同军营里士兵那般,只是并没有他们那般大口且无礼。
自始至终,她的脊背都稍稍挺直,眼睑低垂着。
魏白只觉得陌生,去将隔壁休息的殿下推了过来。
萧祈然躺了一夜,纵然只觉得浑身滚烫,如置身蒸笼,却因修习炽热内力而并无大碍,稍稍休息已然缓和许多,此时动用内力十分畅通,便开口道。
“你究竟师从何人?”
顾茗烟两只手一顿,看他。
“无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