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丞相大病不朝,医者数人亦难寻原因。
丞相府上下忙的团团转转,柳氏甚至叫了人来驱邪避灾,想来先是亲女中毒未醒,幸得晏神医相助才堪堪保下一命,如今还未至一月,老爷又莫名其妙的昏迷不醒,一条手臂疼痛难忍,偏生许多大夫前来都难查出病根。
府中倒是还有几位负责浣衣的丫鬟也是上吐下泻,可终归不知原因。
顾子曦哭哭啼啼的立在一旁,拉着顾子烟的手摇晃两下。
“爹爹若是醒不过来了该怎么办?”
“别瞎说,爹爹不过是染了风寒,如何就会醒不过来!”
顾子烟怒声呵斥这说话不知轻重的妹妹,心底嫌弃,面上却还得在一众大夫前端着大善人的架子,只在眼底蓄了几滴清泪,红了一双眼眶,冷眼瞧着一旁的几个大夫。
“各位大夫想来知晓本小姐的意思,爹爹不过是头痛症犯了,并非重病,更不是什么妖邪作祟,可晓得?”
语毕,床边的柳氏假惺惺的抹了一把眼泪,挥手叫人拿了黄金白银来交给几位大夫。
大夫们纷纷作揖接了这黄白之物,佯装无事的离开。
丘富面露难色的送走最后一位大夫,躬身走到柳氏身边,低声道:“盛安的大夫已然找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大夫多是他人眼线,终归不好请来。”
柳氏美眸一横:“之前那位晏神医可派人跟了,如何这一日过去亦无半点儿音讯?”
“之前的确派人跟随,只是这晏神医久居山中,马车虽慢,但山路崎岖,前些日子便没了踪影,她消失的地方已然在二百里开外,便是无从找起。”
丘富当即汗如雨下,想来那晏神医的确是山中隐士,一路上甚少住宿于客栈,日日派回送信的人也都说晏神医对山路了如指掌,想来若非药材用尽,只怕也是不会入城。
更遑论,这位晏神医同七皇子殿下有所牵扯,一路出城畅通无阻,反而是他们手下的人不好轻易暴露身份,拿不出丞相府的牌子,自然也难以紧跟不舍。
柳氏气急,却也不会傻到得罪丘富,只烦闷摆手:“去其他镇子上走访,但凡是个名声好、口风紧的大夫就可以,再着人进宫通报,便说本夫人久未见皇后,前些日子得了几件稀罕物,要入宫相见,通报一声。”
“是,丘富这就去办。”
丘富赶紧退了出去,一旁喝茶的小柳氏则是淡淡起身,默不作声的将自家没心没肺的女儿给带走,顾子曦却是不愿走的,母女二人吵闹了一番,才彻底离开。
柳氏当即捏了捏眉心,看顾子烟。
“这顾茗烟当真是个灾星,她没再府中时,诸事太平!她一回来,倒是什么奇怪的事儿都给撞上了!”
顾子烟迎上前去为娘亲顺了气,亦是冷眼:“女儿以为,顾茗烟并非是个省油的灯,昨日她满身是血,竟还能同父亲理论一二,娘亲难道不怀疑吗?”
“如何怀疑?”柳氏匆匆将顾子烟拉离床榻,边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顾致远,这才小声道:“她那话,不为七皇子说情,也不袒护镇国公府,白白挨了一顿打才说,能换来什么?”
这句话反倒是让顾子烟有口难辩。
昨日顾茗烟被打到双目无神,字字句句的确是没有为谁说过话,口口声声的说的便是让顾致远信她,便是让顾致远看清局势,倒是叫人找不出错处来。
柳氏只当女儿嫉妒顾茗烟那小贱蹄子深受皇子喜爱,又钻了牛角尖,只拍了拍她的手背。
“七皇子不过是个难成大器的皇子,你若是斤斤计较,来日同她交恶,无疑是多一个对手。”柳氏劝的苦口婆心:“七皇子无法登上皇位,可为了来日前途,也定然会支持一位兄弟,难不成你想让七皇子来日联手他人,同你的丈夫为敌?”
顾子烟抿嘴摇头。
“既如此,等会儿你也派人送些金疮药到菡萏院去,纵然面上你总是为难,但到了要紧关头,却还是得放下私怨,如此这般,才能成大事。”
柳氏不免又多劝了几句,听见床榻上似是传来顾致远的一声闷哼,她才款款走过去照顾。
顾子烟站在这屏风之后,眼底却再没有方才所见的乖巧,反而是一片冷然。
施施然离了主院,顾子烟本想亲自去菡萏院一趟,却见方才离开的小柳氏又折返回来,恭恭敬敬的叫了她一声二小姐,又道:“夫人亦是一番苦心,二小姐当是沉静心思,当务之急,莫不是大少爷和小少爷之间的事儿?”
小柳氏对着顾子烟依旧是低眉顺眼。
被这么一提,顾子烟脸上才有了些其他神色,挑眉道:“爹爹有意要培养顾旭,可我柳家如今还没落入尘埃,此事不急。”
“可大少爷只怕不是这么想的。”
小柳氏浅浅一笑,行了礼之后便匆匆离开。
微微愣神,顾子烟才想起自己那懦弱却冲动的兄长,只暗暗咬牙,还是先去稳住兄长才是。
顾茗烟这小贱蹄子,便任她疼上几日再说。
金疮药未送,饭食亦有老夫人着春莹好好送去,丘富知晓这大小姐无论做什么,在这丞相府里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类型,趁着春莹拿了凉透的饭菜离开不再踏入菡萏院,这才带着药和细布过来,连带着揣了几盒祛疤淡痕的药膏。
方踏入屋内,烛火便幽幽亮起。
顾茗烟将火折子灭了放到一旁,疑惑的拢着身上单薄的衣裳,看丘富。
丘富微微一愣,一眼便瞧见了大小姐那圆润小巧的脚趾,一双玉足便这么踩在冰凉的地上,鼻尖泛了红,那紧着衣襟的指尖里倒是还透出些许白皙,只叫他慌乱的挪开了眼,将东西放到桌案上。
“这些都是简单止血的药和细布,两个盒子里是保养肌肤的药膏……”
见他匆匆挪开目光,顾茗烟倒也是松了一口气,抬手将那红绳重新戴上,遮住那已然开始变得浅金的凰羽,微微点头:“多谢丘管家。”
“那……丘富这便告退。”
说罢,顾茗烟只看见他匆忙离开,甚至没等她问一句顾致远的事儿。
丘管家,果然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