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好。”
顾茗烟收了手，从萧祈然下属手里接了碗瘦肉粥喝，又看见桌上还放了乳鸽盅和桂花糕，当即笑眯眯的，见萧祈然收了手便去拿公文，两条眉毛纠缠在一起，两根手指轻轻点了点瓷碗壁，若有所思。
下属小心看着这位大小姐，生怕这大小姐弄脏了衣裳。
却见顾茗烟抬手将袖子拢了，拿了块桂花糕递到萧祈然的嘴边。
“这都五更天了。”顾茗烟开了口。
萧祈然淡淡看了她一眼，咬了一口便目不转睛的去看公文：“困了就睡。”
“我要回家见弟弟。”
“不准。”萧祈然声音陡然降了两个调子。
被这么噎了一下，顾茗烟本还想说他怎么说话不算数，但见萧祈然那双冷眼扫过来，还是乖乖吃掉了手里的大半块桂花糕，将那乳鸽盅捧到手中。
反正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同弟弟解释。
总不能说自己全身带毒，之前是毒发所致。
这样会让弟弟担心，不太好。
思来想去也没个办法，倒是萧祈然勾了勾嘴角，觉得今日的桂花糕挺甜。
下属一双眼都看呆，最后还是小声道：“大小姐，晚上用的太多，明日早膳该吃不下了。”
被这么一提点，顾茗烟才想起方才醒来时，他也是在对萧祈然提意见。
当即一歪脑袋，问他：“你是他的下属？”
“我是殿下的下属。”他刻意咬重了殿下二字。
“那你为什么能对他提意见？你也是他很亲的人吗？”
顾茗烟想着，好像萧祈然的脾气也不是太好，敢对他提意见的只有霜华姐姐。
那下属就快将头塞进地缝里了。
大小姐是要亡我呀！
他怎么敢说是殿下最亲近的人！
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反倒是萧祈然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他叫尚荣，和我不亲。”
顾茗烟赶紧放下乳鸽盅来，捂着脑门看他：“如此说来，你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咯？”
“是，殿下允许属下们直言相谏。”尚荣哆哆嗦嗦的点点头，眼皮子直跳。
“你跟阿默一样可爱。”
果然还是老实人顺眼！
尚荣睁大了眼睛将头砸在地上，咚得一声听起来都疼。
顾茗烟被吓了一跳，想着这尚荣不会脑袋不好使吧！
而萧祈然自也是死死的攥紧了手中的公文，冷声道：“阿默是谁？”
“昨日从夏子骥手中所救下的码头工人，老实还呆，话不多。”顾茗烟吃饱喝足，靠在椅子里不愿意动弹：“正好他是童辉哥哥手下的工人，我还挺喜欢，便讨来了，只是让童辉哥哥先教他些武艺，到时候送到我身边来。”
萧祈然的脸色又冷了一分。
上到太子萧泽，下到码头工人，你倒是一个都不放过！
他虽不能天天看着顾茗烟，却也未曾想到这短短数月之中，她招惹的男子只怕要比他这个做皇子的桃花还多。
周身渐冷，顾茗烟疑惑的看了萧祈然一眼：“殿下怎么……”
“尚荣话多，做事心细，你明日下学便带回去。”
此言一出，顾茗烟和尚荣齐齐睁大了眼睛。
天要亡我！尚荣两手发颤，他不过只是个日常端茶送水的喽啰，武功平平、样貌平平，如何能去丞相府里帮殿下伺候大小姐！
而顾茗烟则是觉得哪里奇怪，不解：“我觉得阿默挺好的……”
“带回去。”
萧祈然冷着脸重复了一遍，怒目而视：“你不是想教顾旭武功吗？魏白忙碌不能日日前去，尚荣虽武功平平，可只是提点一二，我再送些心法和习武之法去，向来并无问题，你那阿默也可在他手下调教。”
尚荣抖得更厉害了。
他今日就不该前来当值，如今在府里他都是个小卒，去了别人那儿还是个小卒，哪里能做师父！
原来是不愿意日日让魏白多跑。
顾茗烟心下了然，见萧祈然这夜晚都还忙碌不已的模样，想来魏白这样的左右手还是十分重要，可自己不仅给他添了麻烦，还霸占了魏白的几个晚上，当即心中愧疚，答应下来：“多谢殿下，我明日给殿下抓些补药回来？”
“补药？”尚荣下意识问出口，殿下莫不是有什么不适？
片刻之后，尚荣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光。
“我看殿下心火旺，又是血气方刚年纪，这般夜夜熬着看公文也不是办法。该买些补药强身健体，这样好多去迎春阁泻火，不然憋坏了做事也不安心。”
若是他能瞧上迎春阁的姐儿，就不会将心思放在我身上了！
顾茗烟心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片刻之后她就只配和尚荣二人站在门外屋檐下吹冷风了。
寒风越过这厚重雨幕而来，冷的顾茗烟将两只手都缩进袖口里。
想到方才萧祈然冷眼让他们滚出来的模样，她当即对着尚荣啧啧嘴：“我就说殿下脾气不好，定然是年轻人心焦气躁惹得，比如我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一时动心误事，殿下已然十八，不泻火就只能发火了。”
尚荣面色惨白如纸，他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始终觉得自己不该来当值。
瞧他这张臭嘴！
不过他还是小心的看向顾茗烟：“可大小姐……您日后是殿下的妻子，如何能让殿下去逛窑子，这于情于理不和。”
“你净说大实话，真可爱。”
顾茗烟觉得有趣，这人还不知道他们二人签了不婚书，如今动心一时，过些日子这一时冲动就没了。
她善毒学医，自然知晓这是人的本能，过段时间，萧祈然就会另觅新欢了。
门内的萧祈然听得一张脸阵青阵白，公文上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看来先生所教导的温柔方法，不顶用！
这丫头口无遮拦，当真是欠教训！
“既是会耍嘴皮子，便去隔壁屋子里将心法誊抄一卷，也好去给你弟弟用。”
萧祈然声音不大，却只听誊抄二字，顾茗烟当即就变了脸色：“殿下我刚才不是故意……”
“便看你弟弟用不用吧。”
说罢，萧祈然心里爽快的回去批改公文。
顾茗烟乖乖的去了隔壁抄心法，问尚荣：“你会写字吗……”
“尚荣不许帮忙。”萧祈然落下今夜的最后一句话。
顾茗烟抱着脑袋嗷了一声，尚荣抹了一把额头莫须有的汗水，小声道：“心法不多，一卷也就百来页……”
“瞧我这张嘴！”顾茗烟恨自己这张嘴。
明明殿下之前去了迎春阁，如今她好心为他做补药，如何就惹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