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晖年眉头轻挑,还不知莫薇到底在防备什么,就从半莲手中接过了烛台,半莲的反应也是极快的就从莫薇手中讨来药瓶,体恤道:“夫人,您不方便,让奴婢来吧。”
“您不是在这等本王,为何此时又要躲了?”
他还仔细低身瞧了瞧,仔细衣袍未曾染血,又有哪处吓人了?若按他的本事,倒也不至于寥寥包扎几下就染上血。
莫薇低头犹豫余下的话是否可说,迟疑了良久,等半莲为她上过药了,她才屈身上前,战战兢兢道:“民妇参见王爷,王爷万安。”
在栾家本家所受到的境遇已让年少娇狂的莫薇磨平了全身的锐气,徒留胆怯的性子,不敢冒犯任何人,又害怕极了身居高位之人,哪怕历晖年不过是一闲散王爷。
“不必了。”
历晖年与好使尊卑谱的人不大一样,竟让莫薇有些错觉,感觉历晖年只是一位为栾茗诊断的大夫。
若历晖年态度差些,莫薇还可堂堂正正将心中顾虑言出,如今见历晖年客客气气的,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她在做什么无恶不赦的事似的,又像要恩将仇报,总归是没什么道理。
“您这是怎么了?”
“王爷不必如此客气。”
莫薇将心中所言脱口而出,却是刚说完就脸色煞白,赶忙向历晖年解释道:“民妇是觉得王爷为人太过正直,难免落人口舌,虽说您是好意,可您这么叫民妇,民妇也是担不起一声您的……称你便可以了。”
她又有些后悔自己说的越多,简直是越描越黑。
“您是在担忧本王因此事为栾茗惹祸上身。”
莫薇猛然一抬头,怔了怔,习惯了栾家老夫人与几位夫人打太极的相处方式,一时瞧见历晖年这么直白的,倒还有些无所适从:“是,倒也不是。”
“那您的意思是?”
“有人喜欢茗儿,民妇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很高兴,更何况民妇也看得出,您是真的喜欢清成,不会介怀清成养子的身份,只是……”
莫薇欲言又止,后又叹了口气,既然都说到如此了,便还不如直接将余下的话都说清楚:“可是茗儿与安原王世子的婚约并不是无稽之谈,那是圣上亲下的圣旨,是金口玉言!君子尚讲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那是圣上,圣上如何能收回成命?”
“若是想,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历晖年答复道,此事虽是麻烦了些,可他也并不是全无办法,更何况瞧慕天捷也不是十分看重此事,毕竟慕天捷另有白月光,大抵还巴不得皇上收回成命。
“您还是不懂民妇的意思。”
莫薇顿了顿嗓子,情绪却越来越激动,她着实不懂,历晖年怎就不懂她话里话外婉拒的意思呢?
“本王知晓,只是夫人可情愿依照栾老夫人的心意将令千金打的皮开肉绽面目全非,再用麻绳捆好送到安原府,跪着磕头祈求安原王一家的原谅,若不同意,再以不贞不洁为由,直接沉了塘,换一座贞节牌坊?”
历晖年嘴角轻勾起,似是早已见惯了这些世家宗族间的处决方式,以家族的脸面为由,不知有多少年轻姑娘死在了父母手足的手上?与其化作一捧黄沙,倒不如不去执念这些。
“这……”
莫薇迟疑了,她知晓老夫人准是要逼着栾茗一同登门道歉的,可也未曾想那么多,听了历晖年点破,她才彻悟,可心中仍是有些犹豫:“王爷,您,这——您是王爷,自然无人敢动您分毫,可茗儿只是一介寻常姑娘,若被人针对……”
“您是觉得本王不能护得住令千金?”
“倒也不是,只是民妇觉得……”
莫薇话还未完,就遭历晖年打断:“您若担忧本王会为栾茗惹祸上身,本王可向您担保,不会,若您不放心,大可等本王将此事妥善解决后,再议之后事。”
“民妇只是不懂,王爷到底喜欢茗儿哪里?”
历晖年也被问了住,是了,他喜欢栾茗什么?可对本就动了情的心思去问缘由,本就是不讲道理的事,若非要问个缘由,他大概也只能想到栾茗这性子对他的胃口。
“寻不到什么缘由,可仍是心悦的。”
“是容颜?还是茗儿柔弱的性子?请王爷想好了,容颜终有一日要老去,到时红颜成了黄花,王爷可还能为茗儿在王府中留下一席之地?若是茗儿的性子,那等王爷厌倦之时,可还能想起当初喜欢的正是茗儿的性子?民妇不想茗儿真的能够攀附什么皇亲国戚,只想茗儿平安……”
“皆不是。”
历晖年笑笑,栾茗软弱?好像是有那么几分娇滴滴的性子,可历晖年仍觉得栾茗的性子中有几分韧劲,是寻常姑娘没有的。倒是莫薇提醒她了——栾茗的长相还挺值得细致瞧瞧的,日里瞧,夜里也瞧。
“若偏要寻什么缘由,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历晖年仍是在笑,又道:“夫人的顾虑,本王皆是知晓的,只是本王不过一介无人看管的闲散王,一来无权,二来无势,为何不可寻一中意的女子成亲?那些个娶亲都要斟酌为自己带来的利弊的人,才是愚笨陈腐。”
“那王爷可能给茗儿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可能让自己的后宅中自始至终只有茗儿一人?若是不能,便是搭上这条性命,民妇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会答应的……”
“你可知你向本王问这些是何等大胆?”
莫薇愣住了,她自嘲一般的笑笑,都言天家人皆薄情,今日一见,倒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丝毫不假,若历晖年的脾气更差些,亦或是换了安原王那个性子,以她这个不知好歹的语气,便是拖出去斩首也难能叫出什么冤屈。
“是民妇大胆逾越了规矩,竟敢忤逆王爷的心思,望,望王爷宽恕民妇。”
莫非她的女儿就逃不掉被人当作附庸品一般的命运了?她不甘心,也不能甘心,可……无权无势,这就是她所无奈又悲愤的。
“而你说的这些,本王全部答应,不仅如此,夫人还有什么想说的,大可一并嘱托于本王,本王照做便是。不知夫人还有何顾虑?”
莫薇更愣了,这好像与她想的不太一样啊!明明说下去就该历晖年责骂她几句,然后表示谁爱娶谁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