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了镜阁,沈小姐不免有些欣喜,镜阁的一壶茶对将军府自然算不得什么,可将军府一向家教森严,哪怕她如今及笄了,手中能花销的也不过只有每月的月钱与母亲补贴的一点罢了,至于想添置什么东西,都需向府中报备。
若知她豪掷百千两银只为喝一壶茶,只怕她以后的月钱都要被扣光了。
“易小姐真是大方阔气,这若是换了我,怕是攒上一年半载的钱,也舍不得来镜阁喝上这么一壶茶。”
沈小姐的话中难免泛着些酸味儿,羡慕的确是羡慕,可妒忌也的确是妒忌。
“谁说不是呢?连堂堂将军府都喝不起,我这也不知几时才能闻闻那茶味了。”
岳小姐的心早就偏到了易天荷那一边去,句句皆是在呛沈小姐,生怕人从话中摘出了什么甜头似的。易天荷暗自瞥了两眼貌合神离的两人,嘴角不自觉的勾出一抹笑意,若不是为了相衬自己,易天荷又怎会带这两个容易吵起来的人一起出门?
“你们怕是不知那镜阁中真正贵的,并不是茶?”
易天荷十分神秘的吊着两人的胃口,倒只是欺她们连镜阁的大门都未能踏进去过,只要吹嘘的夸张些,便能将这两人唬的服服帖帖的。
“是什么?”
岳小姐马上就来了兴致,迫不及待的问道。
“自然是算卦。”
沈小姐蔑笑一声,这事她还是知晓的:“只是这镜阁中的算卦先生不常在,哪怕在时,卦金也是一笔不菲的价格。只怕京中大多权贵,都没有一瞧镜阁中的算卦先生神识的机会。”
“那,那易姐姐你知不知道镜阁算上一卦需要多少卦金?”
岳小姐无心的一句话将并未去过镜阁的易天荷置于了尴尬的地步,易天荷哪知道?
便是她打听了好些人,也未曾寻到一个能在镜阁中算上一卦的,哪怕寻见了,也是如何都不肯说卦文,也不肯说卦金。易天荷讪讪一笑,脸上笑容仍是温柔的能掐出一把水来:“自然是知晓的,我今日便带了这算卦的一千两来,到时候也带你们瞧瞧那算命先生有何神通。”
“真的?”
沈小姐此时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雀跃了,可兴奋之余,还有些许落寞,她一个月才五两的月钱,何时才能与易天荷相较?
“自然是真的。”
易天荷其实只攥了五百两出府,单是这五百两,还是她攒了好些日子的。她唯恐岳小姐再说出什么让她尴尬的话,便岔开了话题,三人说说笑笑的到了镜阁门外。
“小姐是饮茶?可有拜帖递来?”
老者将人客气迎了进去,开口却是可有拜帖,易天荷为之一震,她并未听说过来镜阁饮茶还需递请柬,便是愣了神,只觉窘迫到了难以呼吸的地步,恨不得寻出地缝钻进去。
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易天荷也是极好面子的人,一时难以容忍这些尴尬局面。
“没有也无妨。”
老者也是有眼力的人,也不为难易天荷,甚至是帮忙掩饰道:“是在下未曾说的清楚,今日有位递了拜帖来要饮上一壶明前龙井的,在下误以为是您三位了。”
“明前龙井?”
岳小姐诧异地开了口,又难以置信道:“听闻雨前龙井就足以稀罕了,竟还有明前龙井。”
“明前龙井是宫中专贡,只有少量能流到市井,你又如何会知晓?”
沈小姐看到岳小姐全然不知的眼神,脊背也直了起来,昂首道:“这明前龙井陛下曾赏赐给家父过一次,的确与那些顾渚紫笋、仑山云雾什么的不大一样。”
“小姐好见解。”
老者奉承句,沈小姐的尾巴便翘得更高了,直指苍天,老者和善一笑,问道:“那不知二位要喝些什么?”
易天荷已经着重面子到了一种极其病态的程度,她咳了两声,笑问:“这明前龙井是几两钱一壶?”
眼看沈小姐与岳小姐吃惊的模样,易天荷知晓自己算是不枉花请这二人的银两了,只是这明前龙井到底要几两钱?
盛产那一年,皇上曾赏赐过几位大臣每人一份,除这一年之后,明前龙井便一直是有价无市的局面。
为让自己踏进镜阁后能有些底气,易天荷专门托人打听了镜阁的茶价,知晓了一个大概后,易天荷就揣了足够的银两出门了;只是未曾料想到镜阁中会有明前龙井,易天荷心中有些没底,只是面子不能失。
镜阁中的顾渚紫笋尚要卖到近百两一壶,又何况是专贡宫中的明前龙井?这些易天荷都知晓,然老者提起了,她便不好意思不去一提,以免失了在沈小姐与岳小姐面前金枝玉叶的身份。
“三千一百两,这是寻常的价格。”
老者一开口,便是一个足以让易天荷感到窒息与压迫的价格,三千一百两,京中又有几人能舍得去花三千一百两喝一壶茶?更何况,她囊中羞涩,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银两……
易天荷刚要开口询问其他茶种的价格,就感觉有种无形的压力压在自己的身上,仿佛她一开口,沈小姐与岳小姐两人就会一齐开始嘲笑她,藐视她的一切。
那她苦心在京中经营的形象就要毁于一旦了。
易天荷攥着干瘪的荷包,正因为清楚沉默也不是长久之计,易天荷才觉每一秒都是煎熬、都是折磨。仿佛只需下一秒,她向来自以为傲的尊严就要被人光明正大的踩在脚下了。
“不过这过了时候,阁中余下的明前已是不多了,今日又有人提前送了拜帖来,只怕不能招待小姐了。”
老者的话让易天荷顿时如释重负,露出了明媚的笑意,问道:“那便来一壶敬亭绿雪吧。”
说着,易天荷就已经将碎银递了过去,那老者也将碎银收下,道了声:“请小姐多等候一会,若有什么需要的,支会一声便是。若需要什么琴萧这类的乐器,亦或是需要什么书卷棋盘,都可与我讨要。”
看到岳小姐与沈小姐因明前龙井与敬亭绿雪间落差而有些不满的时候,易天荷又头疼了起来,分外尴尬地打岔道:“这镜阁的茶贵自然有贵的道理,听闻每一分火候都是需要有人亲自掌控的。”
沈小姐阴阳怪气的冷哼了一声,当她听不出易天荷在提醒她们这茶也是极贵的?只是她二人哪懂斗米养恩担米养仇的道理。
“是了,只是那明前龙井实在是贵的出奇,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舍得耗废重金喝上一壶?不过这敬亭绿雪倒也是好的,毕竟平时也是喝的惯了,能分得出镜阁精心掌控火候之后是什么问道。”
易天荷被沈小姐这阴阳怪气的话说的兴致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