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他今晚一定不打架，就算打架，也绝不会让任何人碰他的脸。
可是他没想到，所以，沈灵伤心了。
他有点无措，别过头，他知道自己现在样子一定很难看，“我其实没怎么伤着，就是看着恐怖一点。你别害怕。”
他是真的感觉到了惊喜。在他以为和她的关系跌入冰点，心凉如水的时候，她却骤然出现在他的屋子里，为他捧着定制的蛋糕，给他庆生。
这是她的温柔，但他似乎辜负了她的温柔。
沈灵眼中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无法忍受的悲伤。
“你又打架了……”
她捧着蛋糕，慢慢蹲下去，啜泣起来：“你为什么非要打架，为什么非要将自己伤得那么重。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可是你还是不能去改。阿云，我们这样，我看不到明天。”
她永远无法知道，他在哪一刻会将自己伤得血肉模糊，他的下一秒，他的每一秒，仿佛都充满了死亡的危险。
“灵灵，你别这样说。”
蔡云德紧张了，急忙走过来，稳住她的手，不让蛋糕掉下来：“今天晚上真的是意外，是有人上门滋事，我只是正当防卫，所以还手。他们人太多，我才会……”
“你撒谎！明明就是你爱打架！你永远在不停打架！你从来都不会考虑我会不会不开心，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打架，不喜欢你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可我每一次来找你，看到的，都是你浑身的伤！”
沈灵骤然爆发，将蛋糕摔在地上，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掉。
蔡云德的心随着蛋糕一起砸在地上，碎得不行。
“灵灵，我……”
“你不要说话！”沈灵捂住耳朵，崩溃得不停在哭，“我受够这样的生活了，我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担心，你会不会死去。我受不了这样的担心，蔡云德，我受不了。你曾经答应过我，尽量不去打架，但是每一次，你都没有做到。你以为我不知道，可我每一次都知道了。”
沈灵像个无助的孩子，哭泣着摇头跺脚：“你让耗子和东子不许告诉我你在做什么，但我每次来找你，我都能闻到药水的味道，我都能知道，你又打架了。阿云，我受不了了，这样的关系，我不想要了。”
前面不管沈灵怎么哭喊，蔡云德的感觉都只是心痛和自责。然而，当沈灵最后一句话‘我不想要了’几个字说出来后，蔡云德瞳孔一缩，浑身的细胞都紧绷了起来。
“不可以！我不同意！”
他反应特别大地跳起来。
她生气，她害怕，她想打想骂都可以！但她绝对不能提这几个字！他不允许！
沈灵哪里管他允不允许？这段关系的开始，是他假装着伪善者，一步一步靠近她。她接受了，有温暖的感觉了，回应着他。
但事实是，越是靠近他，越是了解她，她在他身上越看不到他们的未来。
或许，一开始答应在一起，并没有考虑得太长远。但是，两个人想要和稳一直牵手走下去，彼此之间，应该要给对方一个希望，不是吗？
然而，现在，沈灵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看到的，是绝望。
是两个不同世界的分歧，是永远无法逾越的距离。
或许，他们本就不应该开始的。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怎么能强行拉到一起呢？
沈灵的哭声渐渐弱了，但语气却渐渐变得冷静。
她哽咽着，低声道：“阿云，我知道你很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可是，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你的生活，永远充满暴力血腥和刺激。而我的生活，却一直安稳平静。我无法承受每天活在提心吊胆之中，而你也永远无法适应我的安稳生活。”
她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我们分手吧。”
“我不同意！”蔡云德暴跳如雷，用力按住她的肩膀，“灵灵，你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你甚至打我都行，但是我绝对不同意分手！你是我的，从一开始我就说得很明白，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你这样让我们怎么在一起？！”沈灵也受不住了，崩溃喊叫出来，泪水连连，“你是不是非要让我过上那种，每天打开门，都在猜测进来的你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你忍心吗？”
蔡云德踉跄后退两步。
这句话，犹如利剑直接刺穿他的心脏，将他的偏执和不甘刺杀。
他忍心吗？
他脸色惨白一片。
身体本就处于疼痛忍耐极限的状态，又被沈灵那么一刺激，蔡云德两眼发黑，趔趄着跌坐在地上。
喉咙深处血腥的甜味又泛上来了，但他死死咽下去，不让这口血吐出来。
沈灵见他如此难以接受的模样，自然也是心疼的。他毕竟是她第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尽管开始得很匆忙，开始得很慌张，但是至少，她在他身上，是得到过不少美好回忆的。
她闭了闭眼睛，不敢去看他的眼神，扭头离开。
关门声响起，她真的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跳跃的烛光，还有虚弱崩溃的蔡云德。
“咳咳，咳咳咳咳……”蔡云德陡然弯腰剧烈咳嗽起来，心口一股血气翻涌，终究是没忍住，张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佝偻伏在地上，像条死狗似的，足足缓了好几分钟，才能缓过这个劲儿。
然后他笑了，眼角有泪渗出来。他几乎是爬着往烛光的方向，蛋糕被扔在地上，形状已经破碎，她精心定制的惊喜，碎了了个稀巴烂。
可是烛光仍然倔强，微弱的，却持续散发着光芒，映照在这个甜美的蛋糕上。
这是沈灵的心意，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惊喜礼物。
他就着伏在地上的姿势，张嘴，一口咬住蛋糕上用奶油写着的‘快乐’两个字。
奶油糊了他一整脸，将他的鼻子都堵住，他却不觉得难受，可也没感受到蛋糕的甜，只觉得，嘴里泛着无边的苦涩。
他双手捧起这个破碎的蛋糕，忽然张嘴，笑着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