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很多时候不喜欢别人的观点，但更多会倾听着，不管喜欢不喜欢，都愿意做个倾听者。
就像从前，她总是安静地听着他说话，不管他说的是多么小的一件事，她都不觉得烦，似乎用眼神都能表达他心中所想，总是能看清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看不清的，反倒被她一个外人给看清了。
小小年纪，身体里却藏着一颗强大的内心，比他这个神仙都看得通透。
他过度专注的神情，让小寒看得颇不是滋味，他手肘狠狠撞了他一下，“你看什么呢？”
无良慌忙收回目光，“没，没看什么。”
小寒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但究竟哪里不对劲，也说不好。
从前的无良不是那么会照顾人的人，现在好像变得越来越像个凡人了，还会把衣服脱下来给别人，这是以前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三人坐了一会儿，眼看着天也亮了。
张晓英先爬起来，伸展了一下胳膊，“走吧，这一夜熬过来了，也没什么大事，现在先出去看看吧。”
无良也道：“先出去吧，今天是三十了，早点确认完了，早点回去，晓英还要回去过三十呢。”
小寒撇撇嘴，“怎么以前没见你替我着想过？”
无良瞪他一眼，“少那么多废话，要不是因为你，咱们还不至于在这儿冻一晚呢，腿都冻麻了。”
小寒嘿嘿一笑，“好，好，都是我连累你，那么现在神君大人能不能抽空跟我一起视察一下土地庙啊？”
无良站起来，高昂着头，“走吧。”
小寒配合地扶了他一把，口中叫道：“神君起驾了。”
看着两人惺惺作态的唱戏，张晓英在后面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虽然冻了一夜，浑身都冰冰的，但跟朋友在一起，似乎不管做什么，都无比欢乐的。
昨夜的一场大雪覆盖了大地，白色的屋顶，白色的树，白色的路，缭绕的雾把一切都变得神秘缥缈，漫天飘动的雪片，使六合溶成了白色的一体。
院中落光了叶子的柳树上，挂满了毛烘烘、亮闪闪的银条儿；冬夏常青的松树和柏树，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
似乎此刻才能体会到什么叫做银装素裹。
昨晚走得匆忙，根本没看清土地庙是什么样子，到了晚上才发现，这里要比想象中还大得多。两进的院子，前面四间房，后面八间房，正北四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加起来一共12间。
虽然房子很破败，但倒塌状况不算太严重，只有前面的两间房被大雪压塌了，后面正殿还算完好，但房顶上几个大窟窿，雪重重的压在上面，把房梁都要压弯了，照这么下去，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张晓英看了一会儿，道：“目前状况还不算太惨，先把殿顶的雪都清理了，估计这大殿还能支撑一段时间，等过了年再想办法请人来修了。”
无良点头，“今天也就只能先做这些了，只是我们的身份不方便自己动手修，得麻烦你爬上去了。”
张晓英看了看那高高的殿顶，心里真有点发虚，这么高，要是一脚滑下来，还真是要命的很。
无良知道她顾虑什么，低声道：“你放心，我在旁边会护着你的。”
小寒拍了拍她肩膀，“这儿有梯子，我去给你搬梯子。”
张晓英很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她一个大姑娘，又没干过泥瓦匠的活，哪儿会修屋顶啊？
不过这会儿逼到了这儿，也没办法了，她在院里找了一把破笤帚，随后爬上了梯子。
殿顶很滑，根本不好迈步子，她只能踩在梯子上，一点点把上面的雪扫下来。
雪花从天上飞过，溅在了地上，更多的溅在了她身上，钻进了她的脖子里和衣服里，很凉，冷得她浑身都打起了哆嗦。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小寒，咬着牙也得做完了，不然一旦大殿被压塌了，小寒也就变得和无良当初一样，到时候再救就更麻烦了。
她扫一会儿，喘口气，再换一个地方，扫了两个小时，也差不多把殿顶的雪扫干净了。露出了斑驳和破败的灰色。
殿顶毁损比想象中更严重，好几处窟窿，很多瓦都是半截的，破裂的比完整的还要多。这要修起来，工程肯定重大的。
张晓英很觉头疼，这恐怕不是她一个人能办得了的了，也不知能不能联系当地的旅游局和文物保护局，申请一批资金什么的。
等都做好了，已经是中午了。
太阳一出来，空气也没那么冷了，尤其是劳动了一上午，出了一身的汗，也把身体里的寒气逼走了不少。
她从梯子上跳下来，搓了搓手，“哎呀，雪好凉啊。”
她的手红通通的，冻得好像十根胡萝卜，那小脸也是红通通的，头发上都沾了许多雪花。
无良也没多想，上去就抓住她的手，然后使劲搓了起来，嘴里埋怨道：“你怎么冻成这样？”
张晓英手被他握着，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脑中一阵的恍惚，有些不敢相信握着她的是个土地神。
他的手是有温度的，和正常人的手没什么区别。
好像忽然之间，对于他变成了凡人这个角色，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
小寒忽然从后面跳了出来，“喂，你们在干什么？”
张晓英吓了一跳，慌忙松开手，脸颊上莫名染了一圈的红晕。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可能对于她来说，无良就算是神仙，也终究是个男人吧。
无良面色倒很淡然，轻声道：“既然都做完了，那就先下山去吧，这几天估摸不会再下雪，等过了年再修庙也不迟。”
小寒咧着嘴，“你怎么知道不下雪了？你的预知能力不是不行吗？”
无良哼一声，“我看天气预报不行吗？”
小寒哈哈一笑，“你也就沦落到看天气预报的程度了。”
被他们这一插科打诨，张晓英心里的尴尬减了不少。
她看看天，“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下山去吧。”
这自来上山容易，下山难，对于这种没开发过的野山，下山尤其困难。再加上昨晚下了雪，山路特别陡滑。
不过再陡峭的路，也比他们昨晚摸黑上山安全，最起码看得见，不会担心一脚踩进悬崖底下去。
这会儿张晓英待遇还算不错，无良和小寒一左一右的架着她，遇上特别难过的地方，她几乎是脚不着地，所以这一趟走下去，倒也不觉得辛苦。
到了山下，已经是下午了。
一路开车回去，等回到村里，天已经大黑了。
张晓英说天黑之前回去，可是等到这会儿才到了家，心里自觉有愧。
在家门口站了片刻，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无良道：“你不进门吗？”
张晓英道：“你们怎么办？今天是年三十，总不能在清冷的庙里过吧？而且也没准备吃的。”
昨晚他们守着火堆过了一夜，今夜再守着火炉过，未免显得太凄凉了。
无良笑笑，“没什么，清冷点也有好处，能让人心定一点。”
张晓英道：“要不你们跟我一起回家去吧，人多了热闹一点，今晚还要守夜呢。”
无良摇头，“不用了，今天是你和你的家人一起度过的。”
小寒虽然很想进去喝杯热茶，吃点好吃的，不过无良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没跟着进去，只对着张晓英挥了挥手，让她一切放心。
张晓英无奈，只能自己走了进去。
院里很静，并没有别家过年时的热闹，张晓清和杜大娘的屋里都亮着灯，显然他们各自在自己房里。
张晓英觉得有些饿了，进了趟厨房，发现锅里还有一碗饺子，灶台里的火还没熄灭，显然这碗饺子是给她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