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说着话,她把自己的双手摊开了,一双手由于长期在水里面的浸泡,变的皲裂和发白,甚至有些浮肿。
那是一双劳动者的人,和小雀青春靓丽的外形一点儿也不搭,但是这让王大柱稍微安下了心,或许这女人真的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呢。
两个人敞开聊了起来,这回聊得特别欢快。只聊到那天的太阳爬到了天的最高处,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王大柱不好厚着脸皮把小雀往外赶,更何况这名声不好的女人是自己恩人的外甥女。
他把小雀带到了供销社门口的饭馆子,挑了一个最靠角落的桌子坐下,要了两碗刀削面。尽管他极力的背着身子,怕别人看见自己和小雀坐在一起吃饭。
这镇子就这么大,统共就只有两条街,就算再想躲也躲不了。
后来还是有人看见了,不仅看见了,还把事情说给了王大柱娘马小花听。
外人的话说的很难听,“大柱他娘啊,你家大柱是不是脑子也坏掉了,居然和张老屁的闺女一起吃饭,你不知道那个小雀是个破鞋啊,那不知道和多少男人好过,说不定早就不能生娃娃了呢。”
马小花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她知道啥,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她立刻拿了把菜刀跑出门去,把王大柱堵在宿舍里。
王大柱起初不知道母亲为何急匆匆的从三十里外的村里跑到镇上来,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等马小花对儿子王大柱和小雀的事情提出了坚决的反对意见,他才恍然大悟了。
心里纳闷,中午的事情,怎么就这么快传到了他娘那里了?
这镇上到底有多少耳报神啊?这些人闲着没事干,不管自己家的事,总盯着别人家干什么呀?
他不想让母亲马小花知道自己相亲的事情,因为马小花是远近闻名的“刁女人”,之前他也谈过两个女朋友,最后都是因为母亲的“刁”而和他告吹了。
他原本想着等生米煮成熟饭再说不迟,可又一想,当妈的知道就知道了吧,迟早得知道。
马小花道:“你这脑子是不是坏掉了,那小雀是什么女人,你不知道吗?那是一只被万人穿过的破鞋啊,不仅是个破鞋,破的连鞋底都没了,鞋底没了就别想着生出娃娃来?”
她说的煞有介事,比外人说的还难听,就像她说的这些事情都是自己亲眼所见一般。
这些人也真是的,都没见过小雀的面,却把她说得这么不堪。说到底谁也没去过南方,谁又亲眼看见了?
一旁的王大柱并不为所动,他是亲眼见过小雀的,她就是个比别人漂亮点的普通女人,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也不像什么不正经的女人。他的心中依旧抱着侥幸。
母子两个人在王大柱的宿舍掰持了很久,依旧谁也没能说服说,后来马小花拿着菜刀非要抹脖子,才逼得王大柱缓和下来。
王大柱想提亲,也提不了,这事就耽搁下来。
眼看着事情要黄汤了,张老屁心里也着急了。
可是他急也没用,总不能拿着菜刀跟马小花拼命去吧?
真拼命能管用的话,他倒巴不得去拼一回呢,也好给自己闺女争出一条活路来。
他实在没辙了,又去找了刘媒婆,想让她看看能不能先到王家去提个亲去。
刘媒婆也听过马小花的大名,知道是个有名的泼辣货,她是真有点怕了。
她让人去找张晓英,想让张晓英想个办法。
张晓英也是真心为小雀着急的,为着这个,她专门去了趟镇上,见了见王大柱。
当然不是约出来见的,她一个大姑娘怎么好跟个小子约在一起,她是在供销社的门口,假装买东西,偷偷摸摸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差点让张晓英眼珠子瞪出来。
因为她终于想起来这个王大柱是谁了。
听着名字,仅是觉得眼熟,等见着本人的面,才猛然想起,这就是他们镇上有名的“王富贵”啊。
“王富贵”是个外号,因为他有钱,所以叫王富贵。
富贵,富贵的叫着,就渐渐的忘了他的本名叫什么了。
说起来这个王富贵也是小有名气的,他在几年之后做木材生意发了大财,转眼之间成了腰缠万贯的万元户,那十里八村说起来都挺羡慕的。
这本来就是小雀的丈夫,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即便是这样,事在人为,她总不能干看着,等着事态的发展吧?
张晓英想了想,现在最关键的就是给小雀正名了。
可怎么正名呢?南方她又没去过,怎么找一个跟小雀同去的人证实一下呢?
她托了人到处打听,还花了点钱,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和小雀去过同一个城市打工的小子。
说起来他和小雀也没在南方见过面,根本不知道小雀做过什么。
想要让他正名,这也根本说不上话。
不过这向来有钱好办事的,张晓英让小寒出面,悄悄塞了二十块钱过去,让小伙子给做个伪证。
这事也没跟别人说,只说要是这事办成了,还有重谢。可要是办砸了,或者走漏风声出去,就把他的腿给折了。
小寒个子又高,说起狠话来挺有威慑力的。
那小伙子吓得够呛,再加上有金钱的引诱,也就答应下来。
这小子名叫胡蛋蛋,人挺老实,也有几分憨气,就是脑子笨了点。
张晓英就带着他回到村里,找张老屁,让他说小雀到底在外面做什么了。
胡蛋蛋把张晓英教给他的话背诵一遍,“我,我是胡蛋蛋,我,我跟小雀一起干过活,我,小雀不是那种人,他,他们都是胡说的。我,我能证明小雀的清白。”
他磕磕巴巴地说了一通,就算说得不流利,张老屁却激动的热泪盈眶了。
他这些日子听到的都是说小雀如何如何不要脸的话,听得多了,自己都有点相信了。可今天听到不同的声音,真是激动的不行,差点把小伙子抱住了,亲他一口。
小雀看见自己爹这样,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她觉得自己做的事无愧于心,可人言可畏,在别人眼里,她俨然就成了不好的女人了。
胡蛋蛋说话不利索,被张晓英训斥着多学几遍,等随后她还要带着人去找马小花呢。
那小子吭哧道:“我记不住,那怎么办啊?”
张晓英冷哼,“记不住就给我背过了,要是错一个字,你的腿干脆也不用要了。”
那小子吓得抖了一下,心说这到底是哪儿来的丫头啊?怎么就这么吓人呢?
张晓英才不管自己吓不吓人呢,经历过前世的事,她就只知道一点,那就是老实人都会被欺负。
而这一世她只想欺负别人,谁要敢欺负她,那是绝对不行的。
那小子练了几遍终于说得顺溜了,下午的时候张老屁亲自跟着,带着小子一起找马小花给闺女正名去了。
他们进门时,马小花正在家里给鸡剁菜呢。
放着一小堆的鸡心菜,一把菜刀哆哆哆哆的,溅得到处都是菜沫子。
她一眼瞧见张老屁,立刻反射性的跳了起来,指着张老屁鼻子大骂:“你个老不要脸的,还有脸上我家的门,别把我家门口给站脏了。”
张老屁高昂着头,伸手一指,“跟你说马小花,你别血口喷人。你年轻那会儿那些事还说不清呢,你现在还敢诬陷我闺女。”
马小花年轻的时候那也是十里八乡的美人,家里男人活着的时候,她就爱跟人勾勾搭搭的,死了之后身边人也没断过。就是现在年岁大了,才消停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