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云霜雪双膝跪在地上,一双眼红肿,“雪儿,没有娘亲了!”
一句话,仿佛拔掉了云奇所有的力量,他眼底的光一寸寸黯淡下来,似乎世间,再无什么事系在心头。
“舅舅本就是那般顽劣性子,娘心善,不忍瞧见他在外漂泊,便好心让他来府上帮忙,可舅舅……”
“原本,知微一事和娘并无关系,可娘只道,舅舅是她带入府上的,出了事,自然该由娘承担,或许,娘的心思是不对,可她爱爹的心,却是一分不少的。”
“那个孽障!”
“爹,姐姐……”
“她不是你姐姐!”云奇怒道,他只悔,为何不早早杀了那个孽障,如今,竟枉送了柔儿的命。
他的挚爱啊!
一生的妻。
即便是做了什么,也是旁人的错,她断然不该承受这样的后果!
“爹,娘已经走了,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她的后事。”
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云奇。
停灵停了七日,这几日,云奇死守着,除了云霜雪一人,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而这七日里,云奇也未曾让人去寻云倾月的麻烦,甚至压根就没去过她院子里,似乎有没有她这个女儿,都无所谓。
他不去,云倾月自然也不会去,同在一个屋檐底下,竟也无见面的机会。
直到一日,云霆出了门,清风苑院门口站了一排的家丁,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提了一盆狗血,泼的满院墙都透着一股子腥臭味。
活像经历了一场杀戮。
碧莲跟着云倾月出院门的时候,生吓的了一跳,他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小……小姐?”
“怕什么!”
“民间传闻,若是宅门中有邪祟,泼狗血,便能驱邪。”碧莲小声道,心中却不平极了。
这些年,舞姨娘和老爷是如何待小姐的?
小姐过的都是何日子?
舞姨娘死,是她咎由自取,凭何将小姐当邪祟,这般待小姐?
云倾月倒没放在心上,“无妨,谁乐意泼就让他泼,走吧。”
“姐姐!”云霜雪一袭素衣,清白不染尘埃,也没带丫鬟,就这么来了。
姐妹俩四目相对,云霜雪先跪了下来。
两人自闹翻后,她可一向瞧云倾月不顺眼,如今死了娘,竟乖了?
怎么可能?
憋大招呢吧!
云倾月抱着手,似笑非笑,“有事?”
“姐姐,等过娘的头七,妹妹便要离开云府了,往后我们姐妹,相见时日无多,你我斗了这般久,久到如今,娘走了,如今想来,一切都如过眼云烟,你我毕竟是姐妹,是我的亲人!”
“然后呢?”云倾月问。
要打就打,哪这么多废话。
云霜雪眼底一闪而过的狠辣,目光落在她那一袭火红妖娆的裙摆上,兀自笑了,“你穿红裙,当真很好看。”
好看的似,天底下所有的美好,都是你一人的。
可凭什么呢?
都是云家女儿。
就因为我生母出生卑贱,我便要永远低人一等吗?
即便她什么都不是,顶着一个云少主的名号,就比她高了一截。
云倾月,生而为人,你凭什么比我过的好?
“姐姐,你可知,我有多恨你?”
终是变脸了。
这样才对嘛。
云倾月唇角弯弯,“巧了,我也不喜欢你,瞧见你,就倒胃口,既然要走,便走远点,或许,我还能留你一命,否则,你娘的下场,便是你的下场,碧莲!”
小丫头急匆匆跟上。
她们身后,云霜雪笑了。
一切,才刚开始!
且等着吧。
舞柔毕竟只是一个妾室,她的丧事,自然没有京城中人来吊唁,而云霜雪,在舞柔下葬后,竟真的离了京,去了城郊一处尼姑庵,说是替自己娘祈福。
有人死了,有人走了,云家一夜之间,似平静了许多。
云府书房。
云霆瞧着自己颓然的儿子,心中有从火,却也无处发泄。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毕竟,也是入了云家族谱了,也算是对的住她了。”云霆淡声道。
“爹,为何你们就这般容不下她?”
云霆一愣,瞧出他眼底的恨意,一掌拍在桌子上,“那你们呢?月儿有何对不住你们?就因为你们不喜她,自小,她受的罪还小吗?”
“她性情大变之前,那对母女暗中对她做了何,你这个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府中下人都不把她当回事,你真以为,你爹我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知晓?”
云奇一时沉默!
“我并非古板刻薄,但凡那个女人心思正一些,待月儿好一些,你要让她入府,我会阻拦?你心里是如何想,她的心思,你当真敲不出?如今让她葬进云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云奇苦笑一声,依旧不言语。
人也没了,云霆似也不想和他过多的纠结,“皇上那边对我们云府诸多忌惮,你在太医挂的那个闲职,也辞了吧,至于该给你的,我一分不少,都会给你!”
或许,这便是最好的时机。
云家,若他想要,给他又何妨。
“是,儿子先告退了!”
云霆见他竟真的这般出去,丝毫不问及月儿之事,脑袋嗡嗡的疼,他心中悲痛失望交织着。
云奇出了书房,却没回屋,反是入了宫。
在太监的带领下,顺利瞧见了皇帝。
柔儿一死,他万念俱灰,在没心情当那闲差,和皇帝说了自己辞官的念头。
皇帝眉心微微一蹙,“听闻,云家二小姐生母刚遇不测,你的心情,朕能理解,只不过,男儿志在四方,云奇,你可要认真想好,朕的本意,要提拔你入朝,当一朝太傅,你当真要辞?”
云家想要避世,怎么可能!
这世界上的事,岂能事事如人愿?
云家作为他手上最好的刀,他怎么可能就这般放弃了。
就算是要毁,也要毁在他手上!
“云奇,你要晓得,外人向来只知,云府有云家主,还有云少主,你呢?什么都不是,即便你一身毒术,一身本领,到头来,在云家能做何?若入了朝,有的是天地任你翱翔。”
“其实朕一直觉得,云家主将云家诸事都交给云小少主一人,是有些不适,你觉得呢?”
“皇上,臣如今,只想做一个闲适之人,恐怕胜任不了……”
“云奇!”皇帝倒也不急,淡淡道:“你可知,之前,朕让云家主,都去了何地?”
这也是云奇疑惑的。
“九溪山,九幽之地!”
云奇瞳孔微缩。
“不错,朕一直在寻一件东西,那东西,有起死回生之效,若能寻到,生死人,肉白骨,你当真要放弃?或许,你心心念念的,还能回来!”
柔儿?
九溪山的神秘,他略有耳闻,却不知,却是这样的东西。
若当真如此,柔儿岂不是能复活?
皇帝瞧他眼底不在是一潭死水,压下眼中算计,“你们云家,世代都是毒医,想要保存一个人的尸体,应该不难吧?”
自是不难。
云奇觉得,自己那一颗死了的心,又重新复活了,他眼底有光,迫不及待道:“皇上,那东西如何能挖到?”
“很困难!”
“臣愿意亲自前往!”
呵!
想不到云奇倒是个痴情种,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皇帝摇头,“就连你爹去,也受了一身重伤,你若是想救人,需保存好自己,朕倒是有一人选,此事,朕也和云家主提过,却被他一口回绝!”
云奇何其敏感,顿觉那人是谁,“云倾月!”
“不错,她的才能,不输云家主,由她去,再合适不过,你觉得呢?”
自然是极好的。
若回不来,便给柔儿陪葬。
云奇方才一心想要辞官的心,此时生生调转了一个方向,若能救柔儿,就算是倾尽云家之力又何妨?
“皇上,臣愿听从皇上调遣!”
很好!
皇帝起身,一身儒雅,他瞧了身侧公公一眼,那公公伶俐递上了圣旨,交给了云奇,“你是云倾月父亲,由你接这圣旨,再合适不过,不过,九幽之地有能让人复生之物,望云爱卿保守秘密。”
“臣遵旨!”云奇双手颤抖,“皇上,臣先退下了。”
他生怕柔儿尸体有何不妥,他要回去,赶紧把人给挖出来。
年长的皇帝瞧着那一抹匆匆离去的人影,嗤笑一声。
“皇上,想不到,云奇为了一个戏子,竟全然不顾云家家训,他可是毒医啊,竟信那些复生之言?”
“都是凡夫俗子,为何不信?朕惊讶的是,他对云倾月,当真没父女之情,正好!”
“不过老奴奇怪,既然云奇这么不喜云小少主,当初为何要娶了她娘?”
皇帝嘲讽一笑,“无非是一些利益罢了,只要能为朕所用,朕倒是情愿,瞧见云家窝里斗!”
他这口鸟气,已经憋的太久了。
云奇入朝,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还有的瞧。
云奇回了云府,当下便召集了大量的家丁,拿了铁楸,匆匆出城去了。
这一幕正好被在茶楼喝茶的云倾月瞧见了。
“小姐,老爷这是要去做什么?”
“去看看!”
主仆两人跟出去城外之际,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云家墓地里,云奇满脸兴奋,正在指挥着家丁刨坟。
刨到激动处,他安奈不住,竟亲自上手,那样子,活脱脱似里面的人重生了一般!
碧莲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小姐,老……老爷是不是受刺激,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