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敖战自然而然被钱桂花乖儿宝儿地心疼好一阵,林茵则理所当然地被晾在一边。
当然,对此林茵并不在意,反正她已经都习惯了,反而要是钱桂花哪天不这么对她那才奇怪。
不过,关于她跟敖战去镇上的事也算是就这么决定了。
明天晚上他们直接到小姨家住,然后后天一大早就跟小姨他们一起坐牛车去村口赶车。
接下来,钱桂花就跟他们要出多远的门似的,半下午的时候就爬到吃饭那屋的小楼上面拿了一方腊肉下来给烧了洗了。
许久都没有做过饭的她为了给她要去镇上当老师的乖孙子践行亲自做了一盆土豆炖肉,外面老远就能闻见腊肉味儿。
路过他们家的人都问他们家是有啥好事了,钱桂花又是心疼又是得意地逢人便说她孙子要去镇上给人当老师了。
这可不得了。
才刚小学毕业的学生娃子居然要去给别人当老师,教人家念书,这也太能干了吧?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的。
当天天还没黑,“林家小子”要去给人当老师的话几乎就传遍了整个人村子,还有人专门跑他们这儿来看到底是啥情况。
那阵势,活像他们家已经出了个状元公似的,热闹得不得了,人们甚至当即就在满是腊肉的院子里摆起龙门阵来了。
左一句“林家小子不得了,将来一定有出息”。
右一句“你老太婆可是享福了,孙子这么有出息,我家那个要是有你家这个一半我就谢天谢地烧高香了”。
反正怎么羡慕怎么来,怎么说着好听怎么来。
钱桂花可享受这种被人围着说好话的感觉了,笑得脸上萝卜丝儿都够炒好几盘的。
然而对于这件事的当事人敖战来说,他就像没听到没看到一样,窝在屋里任凭外面说得天花乱坠也丝毫影响不到他。
晚上吃饭的时候,钱桂花一个劲儿地把肉往敖战碗里夹,敖战则一个劲儿地把到他碗里地往林茵碗里放,跟接力似的。
终于,到了第六块肉的时候,钱桂花忍不住了,抬起筷子就把林茵要往嘴里送的肉给打掉在碗里。
“吃吃吃,就顾着你自己,这是给阿腾的,你跟着凑啥热闹!”
另一边,林丽盯着林茵碗里的那块肉直咽唾沫,甚至连“咕咚”吞口水的声音都能听到。
面对钱桂花的不悦和林成风的黑脸,林茵很规矩地把那块肉重新放回了敖战碗里,然后一言不发地去夹盘子里的泡菜。
其实她个人还是挺喜欢吃腊肉的,因为只有过年才吃得到,所以打小她就跟其他小孩子一样盼着过年。
即使每年加起来只能吃那么一两块,她也觉得很满足了,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后来跟敖战出去后他们日子过得穷,再后来节约养成习惯,即使手头有余钱了,她也舍不得。
何况,那种方法挣来的钱,她自己用着嫌恶心。
想想也是,连她自己都觉得那些钱恶心,更何况是有洁癖的他,也难怪临死的时候他会说出那些话了。
这么一想,林茵的心思就飘远了。
“奶,”敖战皱了皱眉头,把那块肉重新放到林茵碗里,“阿茵姐太瘦了。”
重新回到碗里的肉拉回林茵的思绪,她瞧了那块肉一眼,感觉到钱桂花的怒意便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后又把肉放回敖战碗里。
敖战来了脾气,眼看着就要扔筷子下桌,钱桂花当时就从盆里夹了一块肉扔到林茵碗里。
没错,就是扔的,像喂狗一样。
“让你吃你就吃,毛病多!”钱桂花扔完肉后就没好气地说林茵。
随即再一扭头,就变脸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懂事,心疼她瘦,又不是不给她吃,来,把这个吃了,你要想吃啊,等你回来了奶再给你炖。”
说着,又往敖战碗里夹了两块。
敖战倒也不矫情,变脸也变得快,马上就说了声“谢谢奶”,然后在林丽艳羡的目光下把肉塞进了嘴里。
林茵并没有受钱桂花那一扔的影响,这还是她头一次在家,在钱桂花的眼皮子底下吃这么多肉。
到碗里的肉不吃白不吃。
可惜腊肉吃多了的后果就是到了晚上渴得慌,害得她半夜起来了两次,把睡前准备了一大杯水都喝光了。
睡了会儿,林茵又被渴醒了。
看着外面还黑着的天,她打消了忍到天亮的念头,抹黑摸到放在枕头边的旧电筒准备去厨房喝冷水。
结果她刚出门,门口的一道黑影就把她吓得够呛,猛地就把电筒给关了。
好在她这人不怎么容易尖叫,不然要真叫起来,走到她面前的人就要被当成贼了。
“大晚上不睡觉你在这干啥?”按着被吓得不轻的小心脏,林茵没好气地在面前这人身上捶了一拳。
没错,在她刚出门的这一刻突然闪到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半晚上同样被渴行的敖战。
“嘘,”敖战抓住她的手,一手搂着她的腰将人推回屋子里,再轻手轻脚地关了门还给拴上了。
林茵被他这一举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刚想说这小子莫不是梦游了吧。
就在这时,从厨房的地方隐约传来一点点响动,如果不是他们这会儿正醒着,可能根本听不到这声音。
林茵心中一紧,无意识地抓紧了面前人的衣服,瞪大眼从她的窗子往厨房方向看,然后她就看到从里面隐隐出来一个黑影。
因为没有灯,只隐约能瞅见一个黑影在动,所以她也不清楚到底是谁。
敖战感受到她的紧绷,不由收紧放在她腰间的手,两个人就这么拥着靠在门角处。
狭窄的地方空气似乎开始稀薄起来,林茵隐隐能闻见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硫磺皂的味道。
她记起来他今晚洗澡了,而她却只用水擦了一下……
“咚”
窗框处传来的细小声音打断林茵此时不该有的想法,她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好像偏离现在的情况了。
因为天气热,所以她就只拴了门,窗子就开着的。
窗外有几根铁棍子,没有纱窗,靠着窗子边的就是林华没带走的给她的一件嫁妆——梳妆台。
林茵瞪大眼,就这么看着那一只黑手从两根铁棍子中间伸进来,把那一小包不知道是啥的东西放到了梳妆台上。
放完后那道黑影就走了,不一会儿林茵就听到从她对面传来的小小的关门声。
直到确定再没什么动静,林茵才狠狠呼出一口气。
但她还没从刚才的事里回过神来,以至于就这么依偎着敖战问:“什么东西?”
敖战虽看不清她的脸,但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她的这一举动让他的心热了起来,忍不住低头靠近了些。
林茵感觉到好像有个软软的东西碰到了她的额头。
她脑子里的一根弦“叮”地响了一声,以为自己碰到了他的下巴,猛地一惊,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着实太近了。
她脸上一热,忙推着他的胸膛把人推开了。
怀里没了柔软的小身子,敖战微微失落,但好在他一直都是理智的,便压低声音回道:“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他的手上就亮起了光。
“你啥时候……”
“嘘。”
林茵想说他啥时候从她手里把电筒拿过去的,但被敖战制止了。
敖战把手捂在电筒上,电筒的光无法照出来,就透过他的掌心发出微不足道的光。
林茵本来在他前面,但他往前跨了一大步把人护在了身后。
林茵一下子就想到他这样做的原因了,可能是担心对方做的事跟他们对二柱子做的事一样吧。
莫名,心底的一角似乎有什么东西小小地动了一下。
“鸡蛋,肉?”等到敖战把那小包东西打开,林茵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就懵了。
没错,包在那个小布包里的正是三个鸡蛋和一块不及拳头大小的煮好的腊肉。
这腊肉是钱桂花没炖完的,林茵晚上的时候亲眼见她放进了碗柜,结果现在却出现在了她面前。
“呵,”敖战冷笑,“找死。”
林茵原本在琢磨对方是谁,为什么谁把这东西放到她房间,不想却被敖战突然说的这两个字骇了一跳。
朦胧的轮廓明明就是她所熟悉的少年模样,可她竟然从刚才的那两个字里听出了一阵寒意。
这样的感觉,像极了她曾无意中所看到的他在对待对手时的样子。
为什么……
“知道刚才那是谁么?”敖战扭头看向她,成功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谁?”林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
敖战的唇紧了又松,沉默了两秒后才告诉她:“你妈。”
林茵瞳孔微缩,似乎想到了什么。
敖战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到了,本来他的阿茵也不笨,刚刚是没看清那人是谁,现在知道是谁了,太容易了。
林茵咬了咬唇,问:“你怎么知道?”
刚才那么黑,很难看清一个人的。
敖战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渴,起来找水看到的。”
他没找到电筒,又瞌睡,所以就这么出来了,但刚起来就听到了对面的动静,等人进了厨房后他跟出来看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