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林茵看着态度强硬的钱桂花,不由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么?
她跟林丽他们的衣裳,几乎从来都是收的亲戚那些姐姐们穿过的不要的。
之前没衣服穿,就差光着出去了,也没见她这么大方说给她拿一分钱买件新的。
这会儿倒好,轮到敖战的时候说起钱来连大气都不带喘的,也幸好敖战不屑跟钱桂花他们拿钱,否则还不知道林华他们要因为这事儿跟敖战撕多大的架。
啧,重男轻女到了这个地步也是一种本事了。
当然,钱桂花的这反应也早在他们预料之中。
其实说白了,还是没彻底放心,担心敖战把“他不是林家人”这茬子记在心上,回头一出去就跑了。
刚想着,林茵正准备开口,钱桂花就看向了她,说:“你说说你,一个女娃子家不安安分分待在家出去跑啥?逗人说闲话是吧?”
说完,她再次看向敖战,问:“乖孙子,你给奶说实话,这事儿是不是她挑起的?还是说刘贵仁家的给你们做主的?”
周琼秀的为人,全村的人都清楚。
讲理的人觉得她身为女人活得潇洒,是好事儿,又有刘贵仁放在心上疼着,好多女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但不讲理的一些人,不管男女,会觉得周琼秀一个妇道人家那种性格要不得。
尤其一些老人家,就看不惯周琼秀那种说风是雨,大大咧咧想干啥就干啥的德行。
正因为这样,钱桂花才有这么一问。
敖战很不满她这么说林茵,他抿了抿嘴,皱眉说:“奶,你怎么什么都能扯到阿茵姐身上?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么?这事是我提起的,你不同意就算了。”
说完,没等钱桂花说话,便转身抓着林茵的手臂就往外走。
“你看你,我就这么一说,”钱桂花起来拽住了他,“你说你在家待得好好的,咋好端端的就想出去打工了,还当老师,你自己都还是学生娃,咋给人当老师啊?”
敖战耸耸肩甩开她的手,说:“我成绩好不行?”
噗!
这还是林茵头一次听他这么自卖自夸的。
钱桂花被他这句话怼得没话说,因为她乖孙说的是实话啊。
就他们这个地方,打起灯笼也再找不到有比她这乖孙学生成绩更好的娃了。
从上一年级开始年年都往家里哪奖状,门门课都是满分,卷子上从来就没有红叉叉。
连学堂的老师都说她乖孙是天才,天生的状元郎。
可……就算成绩再咋好,那说白了也还是个学生娃子,咋给人家当老师啊?
想着,钱桂花就说:“我孙子成绩当然好,可……可你是个学生娃子啊,学生娃子当老师,人家要你么?”
对于他们这个偏远的地方来说,乡下人,特别老年人,还没有这种暑假专门会有人请学生给家里孩子当家教的意识。
就觉得他是学生,教不了人。
“谁说没有?”敖战耐着性子说,“不信你去问白静。”
白静是他的班主任,听着是个姑娘的名字,但却是一个实打实的男人,今年刚三十岁。
提起白静,钱桂花就不说话了,她对敖战的班主任还是很尊敬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之前在开家长会的时候白静当着很多家长的面夸了她孙子。
“这……”钱桂花犹豫,心里没底,就看向林茵,指望着她能帮着说几句话。
林茵假装没看到,垂着眼帘看着地上。
“不同意就算了,”敖战没让钱桂花多想,便在说完这句话后拉着林茵就跑了,这次连给钱桂花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出了钱桂花他们那屋后,敖战无视钱桂花在后面喊的声音,松开林茵的手后进了他那屋,“砰”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林茵敲了敲门,没得到里面的回应。
她回头看了看,钱桂花小跑着过来,就像没看到她一样使劲儿敲了两下门,里面立马传来少年发脾气的声音:“烦!”
钱桂花抬起的手顿了顿,脸色看着很不好。
林茵看了她一眼,转身欲走。
“上哪?”钱桂花一把拽住她,问。
林茵看向她,很老实地回答:“粪坑快满了,我担两挑去倒了。”
反正目前这场戏里没她什么台词,她要做的就是一个旁观者,一个被敖战这个主角带着走的小配角。
“想起啥是啥,”钱桂花很不满地松了手,斜眼剜了一眼林茵,“过来。”
说完,便在看了一眼关着门后紧抿着唇又不满又担心地往她房间去。
林茵“哦”了声,跟在她后面打了个哈欠。
进屋后,钱桂花如果跟她想的一样问她那宝贝孙子为啥突然想去镇上教书,还问他们是不是听了小姨说啥,还要她把他们在小姨那的那几天做了啥都跟她说。
反正不管钱桂花问啥,林茵摇头点头,要么就一脸老实地问啥答啥。
钱桂花好几次都想对林茵动手,没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着急。
可因为上次光揪了林茵的耳朵就惹她乖孙不高兴了,林茵就瞧着她愣是好几次都忍住了。
一通问话下来,钱桂花啥想晓得的都没得到。
就明确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孙子在家待着太没意思了,想出去瞅瞅,但因为不认路,所以要林茵跟着去。
说到最后,钱桂花绷着一张脸坐在那,估计在琢磨着咋才能不让人出去。
林茵腿都快站麻了,忍着要出口的哈欠看着钱桂花,一脸老实乖巧地说:“奶,你要是不同意的话就算了,估计过两天就好了,反正你也晓得他不认路,你不同意我带他去的话他也没办法。”
钱桂花一听,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那孙子啥都好,就不认路,她记得白老师好像跟她说过这是正常的,说啥“上帝给人打开了一扇门,又关上了一扇窗”啥的。
得,钱桂花觉得这是个法子。
“行了,”她不耐地冲林茵摆摆手,“没你啥事了,担粪去吧。”
林茵点头,“哦。”
现在是没我啥事了,回头有你找我的时候。
林茵忍着想笑的冲动从钱桂花屋子里出来,正儿八经去拿粪桶担粪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专门往敖战那屋子看了一眼。
结果好巧不巧地跟把窗子开了一个缝往她这边看的小伙子来了个四目相对。
林茵捂嘴转身,只留了个勤劳地背影给巴巴望着外面的人。
敖战眼看着那道娇小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撇撇嘴,使性地把窗子给合上了,然后跟脱力似的滑到桌子上趴着。
无聊,好无聊。
对了!
为了戏剧效果不得不在屋子里待着的敖战突然想到一件事,随即猛地站起来跑到床边,鞋子一脱,趴着身子就开始做起了俯卧撑。
半个小时后,林茵干完活儿从外面回来,刚巧跟回来的林成风撞着了。
林成风跟她向来是没话说的,爷孙俩就只看了一眼,林茵喊了他一声后就各做各的去了。
于是林茵就看到,林成风才刚到院子把手上的弯刀放了就被钱桂花给叫进了屋,不用想也知道是要说敖战的事儿。
果不其然,林茵把扁担放下,刚走到台阶就听到林成风的声音:“教书?咋回事?”
这会儿外面太阳正大,周琼秀刚刚割了一背篼草回来后就到她跟林山那屋了,林丽今天吃完饭就一直窝在那屋里没出来。
林茵瞧着四下无人,索性假装在他们门口附近坐着休息大大方方地听起了墙角。
跟钱桂花比起来,林成风还算得上淡定,他起初跟钱桂花想得不一样,一听敖战想去教书,直笑着说他孙子厉害。
但一听钱桂花的顾忌,他也就不说话了。
最后林茵听他说:“估计也就这会儿说说,过两天就把这事忘得影子都没了,看把你操心的。”
林茵听到这也就没听了,刚好周琼秀从那屋出来,林茵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擦了一把汗进屋舀水洗手去了。
她一点也不着急钱桂花他们现在的态度,因为她知道,他们口中的“过两天”,是他们点头同意的时候。
钱桂花跟林成风都打的是“他们孙子年纪小,孩子心性,这话也就说说而已,过两天就不会再提了”的主意。
但接下来的事却让他们伤透了脑子。
为啥?
因为为了这事儿,他们的宝贝孙子接下来连着一天多除了上茅房外就窝在他那屋里,也不吃饭,咋劝都不吃,连口水都不喝。
天,这可把钱桂花和林成风给急坏了。
好话说尽,嘴巴皮都快磨干了,反正就是不吃不喝,而且除了林茵外,其他人都不准进他屋,一进去就闹。
林茵作壁上观,最后钱桂花他们实在没办法,就让林茵再去劝。
于是,当林茵再次端着饭菜进敖战那屋的时候,钱桂花跟林成风就在外面候着,别提有多戏剧话了。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他们担心了两天的孙子,这会儿正在屋里做仰卧起坐。
而且,就他现在的气色,哪像是连着两天没吃饭的人啊。
“阿茵,来得正好,”敖战刚躺下去,冲关上门转身的林茵招了招手,“过来帮我按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