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被冰凉触感覆盖，凌城身体一怔，旋即回身抚摸东方白的手掌，“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轻轻拨开东方白的手掌，旋即迈起稳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向着船尾行去。
他必须要保持自身闪回和虚空裂缝两者之间的平衡力量，否则其中任何一方没有把控到位，凌城的身影都有可能被甩出船外。
然而就在此时，意外却是陡然升起。
空间中流窜的吸力猛然暴增，不知是因为何种缘故。
然而那些死命抓在木板上的伏魔者却早已呈现出濒临崩溃的边缘，他们面颊上遍布着血丝，身体也被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拉扯，血液从皮肤表面迸射。
可是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那十几双抓着船身的手掌，竟是在此时微微带起一股大力，使他们随着虚空裂缝中的力量，不规律地在虚空隧道中摇摆晃动。
船身原本的晃动，是为了抵消掉来自虚空隧道中的乱流，可显然，眼下产生的晃动，绝不仅仅是尤为乱流所致，更主要的是因为那位于船尾的十几位修炼者。
他们距离虚空裂缝最为接近，因此承受的吸力也是最为强大，由于他们的拉车，船身竟也是跟着发生了偏移。
数百道身影随着船身的晃动，在船上踉跄勉强站稳身子，可是明眼人都知道，眼下这么下去，绝对不是个办法。
不说能否将那些修炼者拯救回来，就连他们，也许也会葬送在无尽狂暴的虚空裂缝里去。
凌城丝毫不敢加快脚步，船身的晃动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但是对此他也无可奈何，更不可能跳跃过去，将那些人一齐救下。
他的境界实力最多也只是个小至尊境，在这虚空隧道里，几乎所有人都被一视同仁，不论是天界主境还是小至尊境，都无感肆意妄为。
而总是大至尊境的强者，身处于虚空隧道里，也是不敢太过放肆的行动。
这可是与天地间的空间相斗，下场又岂会好到哪里去？
“不行，太远了，时间根本来不及。”凌城微眯双眼，看向前方漫长的道路。
整整十分钟，他也不过行进了二十多步，两侧射来怪异的眼神，不少人皆是对凌城表示不理解，为何还要在这种自身都难保的时候，前去救援那些或许已经没有生还希望的伏魔者们。
轰隆隆。
船身表面发出巨大的轰隆声，不少人皆是去寻找声音传来的地方，他们望见，在那船尾处，此刻竟是漏出了一个硕大的洞口，狂暴的虚空乱流从中呼啸流动进船内，擦着伏魔者的脸庞而过，生死几乎就在一瞬间。
凌城眼神微凛，打算放手一搏。
然而就在此时，虚无的空间里，却是陡然间闪烁起两道微芒，他望着叶冰竟是原地在高速行驶的船上跃起，旋即来至那些个迟迟死抓着不放的伏魔者身边，元气呼啸涌动，空气中响起撕裂的惨叫声。
十数道人影在短短的几个呼吸当中，统统都被身后那道巨大的黑色隙缝所吸走。
人影进入黑色缝隙之中，虚空隙缝陡然间合闭，虚空隧道之中又归于一阵平静，船身保持正常，继续向前行驶。
叶冰将手中双刃，若无其事地插回两侧腰间，像是做了一件不起眼的事情，静默地回到了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
船上的伏魔者经历过这次风波，对于这虚空隧道皆是有所顾忌，因此就算缝隙已经合闭，不少人还是紧靠在船边缘，以防虚空裂缝再度出现。
如此一来的话，偌大的船身上，就只有凌城一个人站在中央，周围一道道略显不解的目光，皆是投向了那船中央低垂着头的青年身影之上。
“为什么……要放弃他们……”凌城低垂着头，牙齿间冒出冷气。
“……”叶冰看了眼凌城，却是未曾搭理他。
“说啊，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凌城咆哮出声。
东方白跟随前来， 站在凌城身后，安慰道：“凌城。”
“不然你来为这上上下下几百位伏魔者的生命献祭？”愣了好一会，叶冰偏过头，用一种极度冰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地冷冷说道。
凌城一怔，心中某个地方像是被击中一般。
“我不是没有给你机会，可你做不到，此事也会怪罪到我的头上？”叶冰淡淡道。
凌城回想起自己刚刚在船上艰难的行走，可距离船尾，始终有着不小的距离，无论如何他也无法伸手触摸得到那些人的双手。
可是，那些人临死前挣扎的双眸里，流露着对生的渴望，凌城永远也忘不了那眼神，他也无法忍受着，被那样一道道眼神注视着。
然而叶冰所说的话，却是句句在理。
他们共同在一艘船上，所有人的命运都仿佛一根绳上的蚂蚱，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不做取舍，所有人也许都会为此而送命。
东方白站在一旁，用眼神示意凌城。
凌城微微点头，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原先的位置。
他矮身坐在透明的船板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东方白跟在他身边，冰冷的指尖触碰着那双温热的宽大手掌，想要给予他一些安慰。
脑海之中，凌城不断地想起那日大战之后，他所看到的人们脸上的喜悦之色，他很少从战斗中寻找到什么意义，除了不断地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能够更加地接近九幽以外，凌城几乎很难发现自己战斗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保护天下苍生，还是为了报仇雪恨？
无数道思绪犹如此处空间当中的虚空乱流，砰砰砰冲进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扎进他的心脏之中，刺痛着他的神经。
这么多年一路走来，凌城向来都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可就在刚刚，多年以来所构建而起的观念，他几乎感觉到崩塌。
也许有些时候，他根本就顾及不了那么多，天下苍生如此众多的生命，他也根本没法护得了周全。
更何况，在无数次的战斗里，已经有数不清的修炼者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中死去，他们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的性命，和凌城没有任何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