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整整半个小时的治疗，木擎体内破损的经脉终于被凌城修复得差不多，他将神识力量从木擎身体中抽离，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精疲力尽。
凌城翻身下床，把木擎小心翼翼地重新仰躺下，却愣住了。
木擎醒了，睁开眼，那双苍霜的浑浊眸子就盯着凌城看，嘴唇蠕动，像是在说什么。
凌城点点头，“我知道前辈，不用谢，您先好好休息，我这里有加速恢复的丹药，两日时间您就会痊愈。”
木擎低头看了眼早在旁边睡着的小鹿儿，安心地松了口气，沉睡过去。
凌城把床上的毯子拿来给小鹿儿盖上，在将丹药送入木擎嘴中后，径直走出了门。
门外残留着打斗的痕迹，他回身仰头看去，屋顶早已被捅出一个大洞，傍晚的风呼啸地吹。
凌城轻叹一声，探身爬上屋顶，将那些破碎的瓦块重新凝聚在一起。
随后他又从屋顶跃下，把屋前屋后都打扫了个边，提着水桶把房间内遗留的血迹清理干净，小鹿儿虽然生于魔物，但却也是见不得这种肮脏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凌城才浑身松软的瘫坐在目前的石墩上，那是木擎常常会坐的位置。
头顶斗转星移，一轮银月挂在了夜空上，夜里的冷风呼呼地吹，灌入淡薄的衣衫里，凌城忽然觉得有些凄冷，他向后缩缩身子，手肘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什。
他低头一看，是木擎常用来喝酒的酒壶。
凌城一怔，伸手摸来晃了晃，他拔开酒壶的盖子，一股浓烈的气息直冲鼻子。
他皱了皱眉头，也没犹豫就仰头把酒灌进肚子里，辛辣的酒液混杂着一股土渣味裹着进入肠胃，滚烫灼人，凌城大呼起来。
即使身边流过风，他也不觉寒冷。
凌城忽然有些明白木擎为什么能抱着一个破酒壶从早坐到晚，或许在那些小鹿儿沉睡的夜月里，老者也是如此一个人携着装满的土酒，一个人靠着石墩仰头望向深灰的夜空。
银灰色的线洒向大地，铺满一层细密的线，像是银缕衣衫，附带着一抹凄寒，但怀中的酒恰好能把那股子冷劲儿给驱散，星月照射大地，微风皱起，吹拂一整夜。
真是寂寥到骨子里了。
凌城感叹，在他来之前，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年月，这爷俩都要在这种清幽的林子里待着。
虽然他也很喜欢青叶林的氛围，能让人沉浸在似乎永远安宁的声音里，耳边自由淙淙流过的小溪和满山环绕的树叶簌簌声，万物寂寥，唯有风在吟唱。
可这种日子若是待久了，难免会心境会产生变化。
毕竟本就不是清幽之日，再恬淡的生活，也终有枯燥的时候。
凌城猜测木擎年轻时候肯定是一方高手，从他体内截然不同的经脉构造，就足以窥探一二。
也许是早就厌倦了世俗的无趣，木擎才带着小鹿儿来到这片荒山野岭，寻得一片安静没人来叨扰的居住之所。
倒是悠闲自在。
他忽然有些明白木擎每天坐在这里都会想些什么。
虽然凌城和他接触并不算太久，他也和凌城很少搭话，除了凌城刚醒来时的那次以外，只有小鹿儿在和凌城讲话。
更多的时候，木擎走在石墩上打盹喝酒，一坐就是一整天，满脸的胡茬和肆意生长的毛发遮住了他的脸颊，看不清悲喜。
凌城总是在想那些毛发后究竟藏着一张什么样的脸，却总也想象不出。
据小鹿儿说，自从她有记忆以来，他们就生活在这里，起码也得四五年的十年。
要是放凌城身上，他绝对承受不住长达五年的孤独和寂寞。
何况还要照顾一个小女孩长大，这无疑会把一个正常人逼疯。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凌城也算终于了解了这片区域。
至少，是和木擎闲聊的只言片语里得知，在这片碎乱星域上，大多数城市分散坐落，从不彼此相通，也很少有着来往，各自独立成一片区域，井水不犯河水。
让凌城奇怪的是，在这些城市里面，人类和魔族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共同生存。
这在人域是绝对没法想象的，可是据木擎所说，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数百甚至上千年，虽然在魔族的统治之下，人类修炼者的日子过得十分凄苦，倒也能够勉强生存下去。
而作为土著的居民，人类修炼者不是没有想过要发起过反攻。
但一切注定都是徒劳的，被人域抛弃的人类修炼者没有坚强的后盾，只有手中一堆破铜烂铁，然而魔族的军队像是洪流滚滚，势不可挡。
听到这些信息，凌城常常在想一切是否都是一个天大的骗局？
从始至终都是长老阁在操纵这一切，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这本身就是极为诡异的一件事。
况且凌城如今回想起来，那日在长老塔之下，帝释天的姿态异常怪异，怪异到凌城想起来感觉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欺骗他，隐瞒了一个巨大的谎言。
夜深了，冷风吹袭满地。
凌城的脑袋头疼欲裂，茫茫碎乱星域，他根本不知道要从何处出发。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小爷这么多次都没死成，就不信能小爷拦住。”凌城咕噜咕噜灌进最后的酒，溢出的酒从嘴角流出，他的眼神涣散，脸颊滚烫通红，就着月色仰头倒地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凌城感觉已经晌午，明黄的炽烈阳光照射在他的屁股上，暖洋洋的。
“凌哥哥凌哥哥，你快醒醒，你快醒醒……”
耳边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像是樱花在哭泣。
凌城睁开惺忪眼眸，看到小鹿儿蹲在他身边，大大的眼睛边噙着晶莹泪珠。
“怎么了？”凌城一愣，翻起身来，抚着小鹿儿脑袋，感觉自己头昏欲裂。
小鹿儿见凌城醒来，泣不成声，拥入他怀中，放声大哭，哭声像是决堤的大坝。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凌城尽力安慰好小鹿儿，他拉着小女孩走进屋内，才明白过来她为何哭泣。
木擎不见了。
或者说，木擎在桌上留了一封信后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