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将亮未亮,屋内窗帘紧闭,漆黑一片。
苏昭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她眯着眼,靠坐在床头,似在思考。
过了会,苏昭伸手去捞床头的手机,飞快地按下几个字。
“我梦见了一个人。”
即使隔着时差也回得很快,“谁?”
苏昭不语。
荀然那边很快又跳出来一条:“我知道,肯定是个男人。”
“哟,我怎么不知道您改算命了?”
“这还用算?女人大半夜地从梦中醒来,不是因为男人,谁信呐。”
苏昭平静地扫了一眼,扔了手机,阖上眼,开始回想梦里的场景。
男人俊脸线条流畅,剑眉挺鼻,唇线纤细,还有那双看似不着痕迹的桃花眼。
………
上午十点,苏昭被一阵砸门声活生生砸醒。
西凉进来一满黑暗的屋子,眼前人一脸懒洋洋。
她走过去拉开遮光性极好的帘子,阳光奚数涌进来填满这个家。
“刷牙洗脸去吧,买了你爱吃的豆浆油条。”
苏昭习惯光脚在地上踩,这会阳光突然落进来,纤细的脚踝白得发光,“有事要说?”
“讨论一下你新书。”
苏昭是一名网文作者,高二时以虐文《予生》入圈,被西凉签进意心,她怎么也没想到写出这么个肝胆寸断故事的居然是这么小一姑娘,也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
“得嘞,谢谢编辑大人。”
西凉没理她的贫嘴,想到她新书的事就脑仁疼,从厨房里边拿碗开始摆早餐边说:“你要真谢谢我呆会再谢。”
苏昭耸肩麻溜地跑洗手间倒腾自己去了。
苏昭小区楼下的那家老字号生意火旺,估摸着自家编辑可能排了不久的队,苏昭喝着暖和和的豆浆全身舒畅。
所以说话也格外亲切,“什么事啊,这么讨好我,说吧。”
西凉这会被她看着倒不自在起来,“也没什么事,就是…”
“嗯?”
“你新书还是打算以虐文的方向?”
苏昭头也没抬,把油条在豆浆里搅弄下一口口往嘴里塞,别提有多满足了。
苏昭含糊应一声“嗯”。
三大根油条下肚,终于苏昭饱了,她容易馋吃得也多但又瘦得让人嫉妒。
她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怎么了?我的风格不就是虐文吗?”
的确,苏昭以虐文崭露头角,后引领虐文盛行。
可惜时代更迭,新人辈出。
西凉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们两不仅是编辑和作者的关系,这么多年,更像是朋友。
看她一脸为难,不说话,苏昭倒是坦然许多,“是主编要你来的吧,我知道最近流行甜得掉鸡皮疙瘩的宠文,我这种虐得心肝脾肺肾都痛的文已经没有什么位置了。”
西凉当然明白,她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作者,她也不愿意,可这次开新书,要不是有多年的死忠粉,点击实在惨淡。
人有赚钱价值的时候,随意任性都有人照单全收,一旦出现偏差立马有人掐断你的火苗。
市场评估这条谁都逃不掉。
苏昭笑笑,没太在意,“所以,你也想让我写写甜文?”
西凉眼睛一亮,“对啊,你想想你笔下的主角也忒惨了,不是殉情就是缺胳膊少腿的。”
苏昭眼睛半眯着,“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悲剧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西凉眨眨眼,“?”
苏昭摊摊手,“笨,我在做这么有意义的事。”
“难道你不觉得血腥吗?”
“……”
“那喜剧呢?”
“是把无价值的东西撕破给人看。”
“所以啊,你更变态。”
后来西凉打道回府前苏昭才给人解释,“悲剧和喜剧相辅相成,我在意的不是这些,因为我相信读者要的不仅仅是结局。”
……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西凉攒了个局,嘱咐苏昭去广电接她下班。
网站最近和广电这边有合作,西凉大部分时间都在盯着赶进度。
苏昭和往常一样在休息室外走廊等她,那天没有什么不同,一切都刚刚好,从她家到广电的这一路奇迹般地畅通无阻。
苏昭百无聊耐到处转转,视线转瞬之间,瞟到不远处立着的一道身影。
那人西装革履,肩正腰窄,整个人藏匿在黑暗中,嘴里叼着烟,迈着长腿安静地倚着墙吞云吐雾。
手机铃声在口袋响彻起来,苏昭回过神来急忙接听。
那头西凉的声音传来:“昭,你在哪呢?”
苏昭视线顿住。
烟雾缭绕间那人毫无预兆的抬起头,一阵过堂风,烟雾吹散,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容貌五官在当下彰显无疑,他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他的一双桃花眼本就亮晶晶的,此时眸里流溢着疏懒的神色。
苏昭心一咯噔。
“许柏从。”身后有一道女声传来。
空荡荡地走廊传来一阵拐杖驻地声。
电话那头的西凉不明所以:“咋啦,怎么不说话?”
年轻的小姑娘一手驻着拐杖一手提着保温桶,朝他走过去,男人比她高一个头,仰着脸,声音温柔:“等很久了吧?”
许柏听见声音抬起头,直起身来身材更显得高大,嘴里的烟扑簌簌地洒落了些烟蒂。
也许是刚从正式场合出来的缘故,那人西装革履,少了一丝痞气,多了一丝风光霁月。
许柏从掐了烟,扔进脚边的垃圾桶,“才到不久。”
幽暗的走道,把嗓音包裹地更加沙冷。
小姑娘嗔道:“咳嗽了还抽烟!给你炖了冰糖雪梨,我们过去吧。”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苏昭扣了电话,背贴着后面冰冷的白瓷砖,心里的那点燥热似乎被压下来了,她轻声地呢喃:“又见面了,看来你过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