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知道,即便她于头家有利用价值,但这并不能撼动头家娘的位置。要想扳倒头家娘在黄家的地位,自然要利用头家娘和头家根深蒂固的矛盾了。头家和头家娘所维持的婚姻,只需要她小小推波助澜就会坍塌。
然而,这需要……
“你有病吧。”菊香打掉陈盛的伞,全然不似初见时的温柔似水,眼睛带着薄怒:“咱们不过一面之缘,你管我这么多,是嫌弃自己太闲吗?”
她希望这二世祖离她远一点。
“诶,你说什么,我看不懂手语阿?!”似笑非笑的,陈盛故意假装听不懂菊香说句。俊朗高挑的脸型,唇角弯起莫名带着温柔。
“实在对不起啊,我这刚接触手语这堂课,理解不了太多词汇。”
“……”菊香承认,她被气到了。陈盛肯定是故意!之前和他交流,安全没有障碍。现在,反倒是说看不懂手语。
“这雨太大了,回去吧。你那娘惹糕,我去替你取,你只管回屋等就好。”陈盛不由分明把伞递到她手里,转身就跑。
在雨里奔跑了片刻,陈盛忽然觉得自己像个骑士,能为善良的灰姑娘披荆斩棘。
气着气着,菊香忽然就笑了。她本来就是深层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了,原
“你回来了。”远远的菊香看见陈盛跑过来。她站起身来,迎面笑如秋海棠摇曳。大概是陈盛太高了,菊香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将伞放置他头顶。本纯洁善良的灵魂早就碎裂成千百万份了。既然陈盛送上门来,呈他情意也无妨吧。
“可是淋坏了吧?来擦一擦。”
陈盛一路跑来身上湿答答的,怀中娘惹糕确没沾上半滴雨水。蓦然,被菊香笑容闪瞎眼,愣怔怔被忽悠半晌。
“没…没有。”
纤白素静的手绢在陈盛额头游走,滑过鼻梁耳鬓落在脖颈,很快就把脸上雨水擦的干干净净。
“我从小除了阿娘,没人待我这么好的。”
女孩子微低垂的头,像是脆弱的紫荆花,纤细的身体比藤蔓还脆弱。陈盛心里涌起怜惜……梦境中的事情和现实勾连在一起。他仿佛又看见,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子背着女婴挨家挨户的推销娘惹糕。
顺从本心,陈盛的手放在菊香头上,轻轻抚摸。他想庇护她,至少不让她受饥寒交迫的苦。
“我会照顾你,会待你好的。一辈子。”少爷的情话说的笨拙,没华丽辞藻,没酸味韵脚,却是满含着他的真诚。
“……”冷不丁被这句话砸到,菊香有片刻的愣怔。有人能照顾一辈子,这在乱世之中,是多么奢侈的。若不是菊香重生而来,恐怕早就动心了吧。
雨打的海棠,烧的轰轰烈烈的野杜鹃,最终也不过落得个泥埋的下场。依靠男人过活,恐不能长久。
“少爷说笑了。”菊香歪着头,像是听不懂陈盛话里郎情的小姑娘,满脸尽是不谙世事。
“你又不会做糕点,如何待我好?”
小女孩没勾心斗角的谋划自然以吃为天大,如此发言最是能彰显天真。她脸由为素净,配上穿的翠竹青绿色的上衣,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落入凡尘的精灵。
这一举一动都牵扯了陈盛的心思。
“待人好,有千万种方式,不止是吃食一种。”故意的陈盛在脸上勾勒了痞气的笑,用出阁时的新娘装扮逗菊香菇“比如,彩秀头饰红颜妆。”
“啊,你胡说些什么呀。”故意的,菊香像是看不懂陈盛的预谋,羞红了脸。
末代里的杂乱未曾波及到这狭小的地段,院子维持着几代人的平静,紫丁香在墙角摇曳,陈盛有种静待美好昙花开的感觉。
心爱人的笑容,女子的娇羞。
看着菊香在墙角里的完颜笑容,比着自己在国外得击剑冠军还快乐。
“我不要理你了。你竟然开这种玩笑,过分。”菊香轻推了陈盛,后退半步。
柔弱无骨的美人推他胸膛,自然是不痛反倒是有点酥麻感。像是小勾子,不轻不重撩拨了他一把。趁着陈盛发呆,借着理由菊香顺利的溜走,七拐八拐在墙壁的遮掩下甩掉了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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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布,湛蓝色的天空被黑色席卷,黎明尚未出现,混沌依旧是身处的时空。菊香回到屋子里时,天兰已经睡着了。
把娘惹糕放下,菊香慢慢走到母亲窗前,像只兔子趴在床头,依偎在母亲身边。
她似乎从来没有守着过天兰入睡。
小时候陪着母亲四处逛,在黄家的庭院里走来走去,偶尔采一朵野海棠戴在鬓间,笑颜如霞似幻。而对于母亲的记忆,大多是侧脸。在厨房里,在荷塘池畔,母亲总是忙忙碌碌。
“我希望,至少你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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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天气清馨绿草混合泥土的芬芳,紫藤萝在路边摇曳,石子路都异常的白皙。
一夜之间,似乎天翻地覆。
下毒事件不了了之,并未在黄家的留下浓墨重彩,相反“头家良心发现维护小女儿”的消息不胫而走,传的沸沸扬扬。
有人说,是因为头家受够了头家娘的专横跋扈又念着了二太太的好,借维护菊香像二太太示好。也有人说,头家看上了菊香的美貌,意图霸占行不伦之礼。总之是没好说法……
外人如何议论,菊香并不在乎。清晨起床,依旧是调香料做饭食,切豆腐做娘惹糕。这样看起来,菊香竟然比着昨日疯癫的头家娘和怯懦无用的美玉更加像大家小姐了。
长桌宴之后按理是该向祖宗献香的。
菊香刻意打扮了自己。素白的小坎肩绣了淡雅的茉莉,绿色枝茎一路蔓延到裙摆。她本就长的素净,如此装扮更显的出尘,宛如坠落凡间的精灵。
“打扮的跟个妖精似的,要勾引谁啊?”
菊香刚踏出门槛时,余光就瞟见了白色西装和意大利皮鞋。侧目望去,是黄家诚,她的挂名哥哥。
“大少爷安好。”
故意当做听不懂人话。菊香甜甜一笑,还弯腰给黄金诚行了个礼。菊香自然是懂得,装傻充愣可是深宅大院的保命良招。
“这么早来这厨房,是大少爷饿了来寻吃食?可是,家族祭祀前规定不允许进食。”一席话下来,十打十是为黄金诚担忧,搭配面上的纯良无害还真像那么回事。
只不过都是千年的狐狸,就不用玩聊斋了。黄金诚也是厮混在心计场里人,对善良带着天生的排斥,更别提是伪装的了。
“呵。”黄金诚讥讽的笑,满是狡黠的狐狸眼,投射出怨毒。“装的倒是像个纯良少女,内心里不知道多少曲回肠,腌臜污水都能淹没了太平洋吧?”
“……”不出意料,桂花已经洗脑了黄金诚。添油加醋的把戏,这位头家娘用的炉火纯青。
既然如此,菊香也没必要再装下去。唇角勾起,眼尾上挑,菊香樱花般的朱唇轻启笑的像只夺人心魄的妖精。
菊香轻描淡写的说:“草包。”
“你说什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直击中黄金诚的心脏,他立刻气的怒目圆瞪了。
她说什么想必黄金诚是听明白的。
讥讽要踩人痛处,不然就叫发牢骚。刚才黄金诚那唾沫星子乱飞的叫骂,在菊香心里连半点波澜都留不下。恐怕连说他发牢骚都是抬举。
而草包两个字,可是踩着黄金诚最血淋淋的伤口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