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两名熟睡的侍卫忽然被石头惨绝人寰地砸醒。
他俩一抬头,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嘴里吊着草,一边得瑟地晃着腿,一边朝他俩嗤鼻,“喂,你们两个傻货,快给小爷滚开。”
两人面面相觑,懵懂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抄起家伙起身便上前。
其实车桐那不是得瑟——纯粹是吓的。见那二人动真格,他后背寒毛倒竖,把刚才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敛的渣都不剩,拔腿便要跑。
两位侍卫正要追去,不防身后的屋顶上突然窜出个人,手拿两柄剑重重往他们肩窝上一砸。二人一翻白眼,吭都没吭一声便瘫软倒了地。
唐休明沉默地收起剑,从两人身上探出一大串牢门钥匙,朝车桐点点头,“进来。”
车桐惊魂未定,抹了把脸忙跟上,“我说你手里都有剑了,咋还整这么复杂,一刀把二人捅死不就完了?”
“他们也是人。”
“人是人,对手是对手,你这么慈悲,他们可不一定领情!”
“人不犯我,我何必犯人。噤声。”
车桐哑了火,只好揉揉鼻子跟在他身后。
却不料二人走进牢狱之后,方才藏身的灌丛中,一道阴鸷的目光倏然闪过。
地下一层的牢狱中没有一丝光亮,相较于上一层,更加阴冷和潮湿。才下了不过五六级台阶,水汽连同铁锈味便混杂着扑面而来。车桐只觉身上像是被浸在了铁水之中,忙赶紧搓着手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唐休明燃起一个火折子,在入口处轻轻试探了试探,那火折子不知碰到了什么,眨眼烧成了灰,险些还燃到他手上。他蹙眉,只好收起火折子,勉强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环境。
车桐往里看——一排排铁栅栏齐整而死寂地立着,中间的空地上有大大的一滩积水,顶上还啪嗒啪嗒不停往下渗着水,水声在空荡的牢狱之中回响,有些瘆人。那一排排铁栅栏背后,只有贴墙而立的方形石凳,隐约还能看见地上斑斑驳驳的痕迹,在地面上划出了一个又一个诡异的圈。
这种情形之下,那痕迹除了血迹还能有什么?一念及此,血液又倏地窜到车桐头顶。他强忍着腹中的不适,捏着鼻子随唐休明继续朝下走。
唐休明却在看见那些圆圈后,突然停住了。
“不对劲。”他忽然沉眉道,“车桐,你先上去!”
车桐正在同体内强烈的不适感殊死搏斗,耳朵一阵嗡隆,闻言怪道:“啥?你大点声?”
唐休明却不理会他,拢着那火折子飞速冲进地下,绕着地牢转了一大圈,终于在最里间的牢房中找到了阿野。
在这等暗无天日的关押之下,阿野的气色差极了。她整个人都紧紧抱团蜷在墙角,衣衫上透着鞭笞出的血痕,早已结了痂。闻声她抬起头,瞥见唐休明时,眼底闪过一丝讶然,还有一丝无端的焦虑。她踉跄几步爬起,双手把住铁栏杆,将唐休明往外一推——没推动。
她似是也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哂笑一下,却从怀中直接摸出一个物件,隔着栏杆塞到了唐休明手里。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珠,洁白如玉,在这黑暗之中亮着乳白色的光。唐休明拿在掌心转了转,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她,“取云珠?”
阿野点点头,脸色却沉重极了。
“这是我趁乱偷出来的,”她打着手势解释道,“只不过用一个假的取云珠代替,他们才没有发现。如今他们在这里布了局,恐怕是专门等着你们来救我,你快走!”
布下了局?
唐休明望望周遭空落落的房间,眼底微沉。
车桐却不知什么时候凑上前来,见到阿野简直大喜过望。他一把夺过唐休明手中的钥匙,借着入口的光亮辨清了锁孔,飞速对应好钥匙就要开锁,“阿野你等着,我们这就让你出来!”
阿野见他拿起钥匙便往锁孔里面插,忙伸手敲敲铁栏杆示意车桐停下。唐休明隐约听到了噗嗤的火团声,心下微惊,转头便见空牢房中一个个圆圈接续擦亮了火光!
他心下一紧,还没来得及阻止车桐,就听咔哒一声脆响,锁开了!
车桐抹了把汗,心下一松,刚想咧嘴朝阿野笑笑,就见方才地上那几个大圈之上腾地燃起火焰,火束直冲穹顶!
“我的祖宗,这……”他看得呆了,心倏地拧成一股的麻线,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高喊:“有诈!”
下一秒,整个地下牢狱却好似埋入了万千火药桶,轰的一声炸开!
大地都在颤抖。牢狱那坚固如碉堡的墙瞬间裂成了七八大块,受不了这轰炸的力度,哗地四散飞溅开。大团大团的火焰蘑菇般直冲云霄,竟连那一块地都给炸成了碎末。灰土高高扬起,又哗啦啦地落下,好似下了一场沙尘凝出的倾盆大雨。
灌丛后那道目光,露出了狠辣而得意的神色,转瞬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