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香梨给凌御安排的温泉旅馆，是一间古朴典雅的民居式旅馆。旅馆采取完全会员制和邀请制，客人不是很多。而且住客们看上去，也大都是些喜好安静，不太张扬的人士。这让不喜欢喧闹玩乐气氛的凌御感到舒心。
旅馆的中庭，是岛国特色的精致庭院，走廊上的风铃和檀香，给夏季难耐的酷暑添了几分安然娴静的风韵。
夙夜从男子温泉中出来，换上浴衣，在面向中庭的内侧走廊上停住脚步，稍微嗅了嗅久违的安稳气息。
他看到迎面走来同样穿着旅馆提供的浴衣的凌御，不禁莞尔。
凌御平常不穿外人给的衣服。但是这次，随身带的衣服都留在了着火的酒店里，自己又刻意没给她准备，她也只能妥协。
凌御不太适应这异国的服装，动作略显不自然。但是她的浴衣穿的很好，旅馆服务员教的穿戴方法，只需看一遍就正确掌握了。
“这么快就出来了？”
夙夜淡笑着走近凌御。
“太热了。”
凌御皱眉头。
“头发也没吹干？”
夙夜发现凌御的头发只是半干，一看就是没有吹几下。
“我不喜欢吹风机。”
面对有些孩子气的回答，夙夜更加想笑。
“这里是海滨温泉，不及时吹干，你想让头发染上海风和硫磺的咸湿气味？”
“……”
凌御不说话了，她不喜欢热风，但是的确，更不喜欢异味。
夙夜把凌御领回她的房间，让她坐在面向庭院的长廊上。
夙夜拿出吹风机，调到冷风档，拉开感觉不到凉风的距离，相当有耐心的帮凌御一点点的吹干、整理头发。
“要吹到什么时候。”
觉得这样的进度实在是慢，凌御抱怨了一句。
“这时候没耐心了？”夙夜保持着舒缓的速度，“他们还没来，你有足够的时间打理自己。”
“你倒是有耐心了？真的是无事可做吗？”
“……”
凌御的话中隐隐透出闲聊之外的意味，夙夜脸上的微笑出现片刻的停滞。
“你跟我汇合的时间比预定的要晚不少。对方是能绊住你的人，你不会只用一句话带过，不告诉我详细的情况。除非——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孩子养的太聪明，成长太快，家长有时候也是难做。”
“……”
此话一出，夙夜明显感觉到凌御身上散发出冷气。
他无奈的笑了一声，放下吹风机，拿起木梳，笼了下凌御耳边的头发。
一根断发落到凌御的脸颊边，夙夜伸手取了下来。
夙夜盯着看上去并不粗硬的发丝说道。
“听说，头发的硬度跟人固执的程度成正比。”
凌御转过身，将手伸到夙夜背后的头发中，抓来一条夙夜的断发。
她将自己手上的头发从夙夜手上的头发上绕过，两端捏在手里。
夙夜知道她想做什么，也把自己手里拿的那根两端捏住。
凌御拉扯自己手中的头发，让两跟发丝比试强韧。
断掉的，是看上去更黑更粗的夙夜的头发。
凌御声音不大却满意的说道。
“看来，头发的硬度跟外表没什么必然关系。”
“……”
夙夜面露无奈的苦笑。
“那好吧。”
他张开手，缓缓分开凌御的手，将手指交叉到凌御的手指间。
“作为交换，你也告诉我一件我不知道的事，怎么样？”
“？”
这回换做凌御有些意外。
夙夜又找回了带有主动权的微笑。
“你为什么要用其他人绊住凌希，不让她接触灵种的事？”
“……”
这回换做凌御沉默。
“你应该很清楚，她比你更适合处理灵种的事情。你要对对付赵妍洁，跟让她去处理灵种，完全不矛盾，而且是个高效的做法，但是你却故意引导她先去救周慧心。”
“……”
“你从一开始就对她格外的关照。以你一贯的衡量标准来说，已经超出了报恩的范围。”
“……”
凌御将目光偏向一旁。
除了研究所的事，关于凌希的秘密，她仍然藏有一个。
如果可以，她大概一生都不想说。但是灵种一事找上门来之时，她就隐约意识到，那个秘密将会大白天下。不管是涉及到凌希的那部分，还是关系到自己的那部分。
问题在于，以什么样的方式被暴露，尤其是暴露给凌希本人。
“你可以发誓，就算知道，也不会在非必要的时候告诉她或者其他人吗？”
凌御直视夙夜的双眼，郑重的向他询求承诺。
夙夜有些不愉快的眯了下眼睛，干脆的回答。
“不能。”
“……”
凌御的眼神瞬间严肃，夙夜却忽然话锋一转。
“不发誓就不能遵守的承诺，还不如不要承诺。我想知道这件事，跟她和其他人都无关，当然没兴趣用这种秘密去影响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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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滨的小城市远离喧嚣，夜晚没有霓虹灯的炫目遮蔽星光。
纵使是酷暑难耐的夏日，夏夜也有着大城市中无法比拟的清凉和惬意。
夙夜看了看凌御平放在自己掌心中的手，她没有像某些日子那样握着自己——看来，今天睡的很好。
这样的日子屈指可数。
不单是因为身体上的调整和环境舒适，大概也有又说了个秘密的缘故吧。
“你究竟是哪里弄来那么多的秘密，都自己抱着。”
夙夜在心中不禁感叹。
他第一次见到凌御是在那个研究所将她救出的时候。
刘义峥本意就是委托他照顾凌御，将来跟在凌御身边做护卫。
但是不巧，很快他就被刘非灵看中了，任甄佳为了女儿开心仗着刘义衍软磨硬泡的把他借走了几年。
刘非灵出事后，任甄佳无暇管他，就把他放了回去。
他再次见到凌御的时候，发现她已经不是那个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木讷洋娃娃了。眼睛里，多了许多自己一时无法读懂的神色。心门，也比几年前关的更紧了。
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借他的手握着这一点。
“从我这里听到那种程度就可以了吗？你做了个很不划算的交易。”
他知道凌御很聪明，却不大方，凡事有仇必报绝不吃亏。
可对他，凌御总是不多问。
相对的，对于凌御，在刚刚开始相处的那些时间里，他也不多干涉。
“你不深究，我倒是很容易做事。”
“会因为那种秘密烦心……你的心中，还住着‘神’。”
“跟我不一样。”
“看来，需要适当的让你吐一吐以前的事情，才可以多睡几个好觉。”
夙夜撩起凌御落在自己身边的发梢，在手中轻轻摆弄了下。
“我想再多看一些你的未来。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还有那个时间。”
他看向敞开的，面向庭院的拉门，视线越过那些风流摆设飘向夜空。
星河之中，闪过几点异样的光芒。
那是他久违的某种沟通用的信号，他读得懂其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