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在宇宙中的突击舰按照严谨的次序依次返回到狮鹫舰内舱的时候,不管是在突击舰内的士兵,还是在狮鹫舰内的指挥官,心头里那翻腾着的热浪都久久不能平息下来。
如果说在此役之前和虫族的所有斗争,都只能说是以命相逼、以死相迫的话,那么这一次有林乐生编排的新系统的作战的战役,就如同是带着瓢泼的凉雨去浇灭泼了油漆的燃烧着的木材。
即便对手依旧强大,甚至还因为有虫族的迁移帮助而显得更加恐怖,在数量上完全碾压了以往任何一次战役的所有虫族相加之和。
但却以往任何一次战役的所用时长都短,所损失机甲都轻,所死亡人数都少。
因为这场战役结束得只能说是用于瞬间形容,也只能说战机甲都为损失,也只能说没有一人死亡。
几乎是摧枯拉朽的,以不容拒绝的姿势歼灭了所有来袭的虫族,甚至爆破了容纳虫族的虫洞,杜绝了所有星系被虫族入侵的可能,也隔绝了所有异兽可能带来的危险。
霍尔并不知道林乐生在其余中型和大型的军舰上都配备了预警系统,但战役结束得如此漂亮与迅速,他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将视线投向了还窝在自己臂弯里的爱人。
“又是趁我不在还不告诉我地做了这些事?”
林乐生毫无所觉地把视线移开,作为狮鹫军团的副官,他现在已经非常自觉地带入了这个身份与这个身份该尽的职责,早在第一天他接受亚伯的精神与肉体之后,就做好了为这个军团赴汤蹈火的准备,毕竟任务要求他应该为所有的男主都赴汤蹈火,直至他们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但林乐生与其他可能存在的其他宿主不同,他不是被系统逼迫的,也不是被系统同化的,而是自己主观上自愿的,因为这个世界的男主不是其他人,而是他的爱人,哪怕上一个世界也是如此。
在最开始,他仅仅只是为了满足系统的要求而已,不得不以完成任务的心态去做那些对男主有异益,而并不见得对自己有什么用处的事。可到了现在这个世界,他强迫地,迫切地,急切地,渴望地,想要去为自己的爱人阻挡下那些危险,想要为自己的爱人打拼出一片天地,更想要为自己的爱人恢复那些辉煌,恢复那些光亮,为自己的爱人赢得他本该赢得的世界。
这是他的爱人理所应得的,只是被世界冠冕堂皇的各种崩坏所阻挡。生而强大,为何要自甘平庸?
感受着霍尔在他后颈处越来越炽热的目光,林乐生不自觉地动了动。霍尔如今作为自己的Alpha,已经与他达成了AO关系上无法取代的契约关系,从今以后他只感受得到霍尔一个人的信息素,而霍尔也只会对他一个人产生冲动与欲望。
他们的心灵紧紧地交织在一起,而在身体上也凭借爱情产生了不可取缔的关系。
爱情是一件相互的事情,没有哪一方应该无私奉献,也没有哪一边应该毫无愧意地全盘接受。林乐生在这一点上对自己的爱人服帖得五体投地,他的爱人似乎是无私奉献派的,不要求他做些什么,不要求他回馈些什么,而总是自己偷偷去完成一些很棘手的事情。
比如上一次的逃亡过程中,那人带着身中剧毒的自己,在危机四伏的树林间拼杀出来,仅仅凭借着还未出师的一身秘籍,面对带毒的野兽与荆棘丛,也躲过四伏的追兵与埋伏点,一路奔波,急速奔驰着。
若不是最后侥幸碰到了母族随时恭候着的旧部,事后结局会怎样林乐生到现在都不敢想象。
他无法想象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方死去之后,另一人会被怎样残忍地留在这世间。
而他来这个世界之前,也未对自己还能遇到爱人心怀任何侥幸。世界那么大,单是他能够穿越的就有三千小世界,且不说他上辈子他遇到的爱人是和他一样拥有完整灵魂的人类,还是仅仅只是这些三千小世界里的一串毫无意义的数据。
他甚至无法肯定他的爱人是否真实存在——以和他一样的方式存在。
“你为我做那些事的时候,也没有告诉我。”林乐生将视线投进霍尔严肃的眼底,这个男人似乎没有什么时候是不严肃的,他的浓眉总是紧紧地皱在一起,仿佛每时每刻都有些什么糟心的事情搁在他的脑袋顶上,一旦他卸力这个世界都会崩塌掉。
可能也正是这种迂腐的气质让他更弥足深陷吧,林乐生不否认他对这种男人毫无抵抗能力。
男人似乎没想到林乐生会突然柳暗花明地来这么一记,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他不是那种自己为了别人做了一点小事,就会一直把这点小事放在心里的人。
他愿意付出就愿意付出了,而不会把这些小小的付出给挂在心底,以此来要求对方对他同等回报些什么。
这在他眼底和那些下作的交换手段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
而正当狮鹫舰的众人处在极端震惊,望着眼前一大片虫族异兽的尸体久久不能自已的时候,金泽所驾驶的戈戟舰也早已突破了帝国星系的三重防御,将那些如同儿戏一般的壁垒给击碎得犹如齑粉,将帝国星系几百年来在星系间的威名给击溃得如同四壁漏风的茅草屋子。
“艾薇莱尔,你想要怎么做?”
俊美而高大的男人温柔沉稳站在娇小的女孩身侧,他深紫色的眼瞳映照出眼前曾经繁华的星系一片荒凉破败的景象,在戈戟舰面前的是流血漂橹的残酷阿鼻之地,断肢残臂七零八落地飘散在已经轰然裂开的大气层外围。
一天之前还处在星际贸易第一经济体宝座上的帝国中央,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片在太空中飘荡着的星系垃圾。没有任何人再会觊觎这片土地丰沃的资产与宝物,也没有任何人会再觊觎这里的金矿与美人。
这里已经完全沦为了一片废墟,不,甚至连废墟都已经远远称不上了。星系里所有的废墟星都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只不过是这种价值已经过于微小,小到远远不能填补运载他们所需要花费的的成本大小,但至少还是有价值可以利用的。而不至于让人连一眼都不屑于看。
如今这副光景的帝国中央便是实打实的让人看都不想再看一眼,无非就是各种各样的宇宙垃圾与尸体残骸,没有利用价值不说,还倒尽了人的胃口。
没有同情与怜悯同理心这种现象在星系实在是太过常见了,当掌权者而推行的就是人吃人理论的时候,同情与怜悯能在这样的社会里捞到什么好处呢?
人是一种趋向利益的群体动物,他们会自发地向黄金积聚的地方趋之若鹜,有也会自发地离开没有利益可以连系他们的贫瘠之地。
或许不仅仅是星系时代才这样,而早在远古地球就应该也是这样的了。
但那时人们还不至于做得太过理所应当,至少不会摆到明面上来,而是在阴暗的角落里自己偷偷去做,悄悄去达成一些不能见光的交易。
人类对利益的驱逐从未因为时代的进步而减退过,反而愈见高涨。总有一天这种心态会吞灭掉所有人,哪怕再圣洁的圣人再怎样高声地呼喊阻止,也不能阻挡这种局势的到来。
或许很现实,很残忍,但事实就是这样的。
说起来从古至今,人类的每一次工业革命及社会发展,没有哪一次不是建立在人类的贪欲上的。
或许贪欲的对象是土地,是财富,是人脉,是名声——。但无一例外都是贪欲。
艾薇莱尔痛恨人类的这种劣根性,她的父母、她的亲人、她的家族,不就正是因为人类的这些永无止境的、丑陋的贪欲,而葬身在金钱的铜臭里。
女孩紫罗兰般浅紫色的眼睛里是熊熊燃烧着的复仇的烈火,那是燃烧了数十年之久的烈火,十年的时间并不能平息她的愤怒,也无法弥补那些心脏上的伤口,而只能徒劳地看着那些伤口日渐腐烂,生出复仇的蛆虫。
那些蛆虫顺着血管蔓延,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也浇灭了女孩生命里最初的天真与纯美,只留下一片颓废的荒芜,最终腐蚀掉女孩的双眼,将曾经纯洁无辜的少女变成如今这个,为了复仇可以不顾一切代价的蛇蝎。
艾薇莱尔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浸入冰水的冷铁,她冷冷看着军舰外那些四散漂浮的人的残肢,精致的脸颊上甚至逐渐浮现出一抹残忍而娇美的笑意。
“撕开一条虫洞,将这里彻底吞噬。”
在金泽还没有从狮鹫舰彻底脱离出来的时候,狮鹫舰上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位冰冷的副官有自己喜欢的人。
说来也奇怪,这位副官并不是会随时把自己的私生活提在嘴边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士兵也早已经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知道金泽副官拥有自己喜欢的人这件事情的了,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对金泽副官有喜欢的人这件事拥有非常深刻的印象。
“啊?为什么会这样…我先前还很看好金泽副官和亚伯副官,结果闹出这样的事。”
狮鹫舰的驾驶舱在先前大约三分钟的时候被林乐生给强制占有了,即将进入帝国星系的时候,狮鹫舰突然检测到一股极大的震荡波动,随后星网上就被突然窜出的“帝国星系全线崩溃,袭击者疑为星际海盗”的消息给强行刷红了实时榜单。
而实时榜单被刷红的前一秒,那位还在说着风凉话的士兵正在和自己的战友小声交流,就亚伯副官与霍尔上将和金泽副官之间缠绵匪测的三人恋情发表一篇小型论文,其虐心程度可以追逐星系虐文奖项,说不定我文笔修炼好了还能拿上个一等二等奖。
彼时霍尔正握着自家爱人的肩膀,从透明晶体墙那边移步到指挥室里来坐镇,对于爱人的科技水平霍尔没有任何疑虑,这就犹如林乐生对霍尔的单体作战能力没有任何怀疑,而是提前将预警系统给他安在了个人终端上,而没有将第一注意力放在给霍尔的机甲升级上。
“你们很闲?”
表情微妙的男人用微妙的眼光盯着表情同样微妙的士兵两人,霎时间整个指挥室都犹如被一阵凛然的寒风呼啸过境,任何一丝气流擦到人的皮肤上都能引起叫人胆寒的阵痛,已经因为畏惧而自发退步到指挥室门口的士兵两人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哆嗦。
“上、上将……”
士兵会这样想,林乐生其实觉得也无可辩驳。毕竟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亚伯——那个爱金泽爱到一塌糊涂的人。
在那些时候亚伯每日每夜都想着金泽,平常遇到金泽也并非能完全藏起自己的小心思。每一次林乐生借着亚伯本人的主观视角记忆去回顾那些情节的时候,就仿佛旁观了一场巨额投资的虐心电影。
而令人发指的是,当所有人都能看出亚伯对金泽心怀倾慕的时候,这场恋情的主角却竟然感受不到亚伯的情谊。
金泽就像瞎了眼,又或者他的眼睛只在面对艾薇莱尔的时候才会睁开。
或许爱情真的是一件讲究运气的事情吧,只是不巧的是亚伯并没有被幸运青睐,或许相比于幸运,厄运对他更情有独钟。
狮鹫舰已经进入了帝国星系的执权范围,但此时的帝国星系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之前所应有的繁荣景象了,取而代之的是犹如死亡之地一般的死寂与惨烈,那些霓虹灯和飞行器早已经被屠戮为一片废墟,游荡其中的,恐怕只有冤死者的亡灵。
在狮鹫舰探查出这样的轰击信号的时候,星网上甚至还没有翻出帝国星系灭亡的波浪,这两者之间的时间差距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狮鹫舰的勘测系统已经敏锐到超出了星际所有的信息传播速度的巅峰,甚至还留出了很大空间的绝对领先余地——这样的勘察速度再次让狮鹫舰上的士兵狠狠震惊了一把,现在用扫把扫过去恐怕能扫出成堆的下巴。
眼前之景的含义昭然若揭,林乐生之前对霍尔说的那句话并不是什么哑谜,也不是什么甜言蜜语,而仅仅只是一个事实。
在那时候穿梭舰被帝国扣押的时候,他也受邀去了王宫花园与艾薇莱尔一同赏花喝茶,明眼人都知道来自皇宫的邀请永远都不会是浅显的邀请,穿插在其中的可能是隐藏的利益关系,也可能是暗藏的危机四伏,反之绝对不会是单纯而平和的。
能够受邀的和没有受邀的,是两个天差地别的层次差异。能够受邀代表你被邀请你的那个人给列进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也就是说你有与他一战的实力,不管那人是想与你交友,还是想与你结恶,都是一种变相的肯定。
而在那次艾薇莱尔邀请他的过程当中,你那身尤其明显地感觉到了艾薇奈尔对他的各种试探,其中有他与霍尔的关系为什么突然好转,要知道在以前霍尔对亚伯的态度可一直都是冷漠疏离。也有试探他在回到军舰之后是否对自己被抛在战役星球上的原因进行追查。
当茶喝完了,花也看尽了,艾薇莱尔的眼中忽然泄露出一丝杀意,那杀意很浅,如果不是她不知道自己的Alpha已经发育完全的话,即便是林乐生也不能够一眼就看出来。
Omega对Alpha的一切动态都十分敏感,哪怕只是轻微的情感变化,都足以让他们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地瑟瑟发抖。而同样的,他也没有想到艾薇莱尔的Alpha腺体已经发育成熟了,所以在他发觉那丝杀意的时候,自己的信息素也给泄露了个干干净净。
那丝杀意在林乐生眼中那样明显,如果霍尔没有对艾薇莱尔那边做出什么威胁的话,林乐生估计在那时候艾薇莱尔就会从裙下掏出一柄贴在大腿上的匕首冲上来割破他的大动脉。
能不能割到又另说,但林乐生想有大概率的可能是可以割到的。
艾薇莱尔作为这个世界原本的女主在自己身体上可没少做那些变态的实验,她原本也只是一个娇弱的Omega,阳光太剧烈会因为紫外线过剩而使皮肤皲裂,风太强劲会直接导致被强风吹刮的面部直接神经萎缩,而她因为复仇的火焰。毅然决然将自己变成了撒旦,即便是牺牲自己也无所谓,只要能偿还那些血债,她无畏会付出些什么,也不在意会剥夺走别人什么。
这是一朵在血海深仇中开出来的娇艳的花,绽放之日即是血海深仇被洗刷之时。
等狮鹫舰再次检测到异常的星际波动的时候,那处被艾薇莱尔定义为废墟的帝国星系中央区域已经破开了一道巨大的虫洞口子,有节肢动物的前肢从那虫洞里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仿佛虫洞那边有一只巨大的蠕动的异兽,要从那处囚禁它的牢狱里冲破,在这里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以此来回馈那些囚禁他的罪人。
即便就客观事实而言,这片区域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狮鹫舰的进入使得这两艘在舆论里同时毁灭的巨型战舰当面撞上,在这两艘战舰的对面是正在被虫洞所吞噬着的帝国星系,同时有大量的虫族异兽从中涌现出来,或许艾薇莱尔是疯了,又或许金泽也疯了,没有任何人阻止这场虫族的浩劫,他们在撕开这道虫洞口子的时候,完全未加阻拦,就任由那里面的虫族异兽张牙舞爪地进入星系。
“疯了吗!”
林乐生发出一声咒骂,狮鹫舰的改装在几分钟前已经彻底完成,现在的狮鹫舰不仅拥有最先进的侦测系统,也同时拥有了最强劲的能源压缩系统,即便同时进行高达一百次的空间跃迁也毫无压力,这也同时体现在攻击系统上。
霍尔的大掌轻扣在林乐生的右肩,无声地安抚着自己狂躁的爱人。他隔空与对面军舰上紫瞳的男人对视着,金泽给他的感觉一点没变,依旧是满脸冷漠的机器一般的男人,但他却从他冷漠的眼底捕捉到了丝毫看不出冷漠的情感。
是因为他身旁的艾薇莱尔吗?这样冷酷的男人也会真正有自己想要真心疼爱的女孩?
林乐生感受着爱人的安抚,心底的暴躁渐渐落了底,有更强大的人在他身边支撑着他,他不必要因为面前只是轻微失控的局势而妄自菲薄,甚至失去理智。
这个世界的局势已经逆转,金泽不可能再影响到霍尔将来的剧情走向,他的爱人完全能够在这个星系里恣意地活着,剧情的崩溃点在星际海盗没人将霍尔除去的时候就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到此为止剩下的唯一一个可能引起剧情发生强烈变化的变数也就只有艾薇莱尔对霍尔的态度。
金泽的态度完全依据艾薇莱尔而定。
“你在做什么?”
戟戈舰接通了来自狮鹫舰的通讯请求,音画相连的同时,两艘巨型战舰的指挥室的景象也呈现在了双方面前。
霍尔和林乐生与金泽和艾薇莱尔对峙着,他们的指挥室里都再没有第三个人,有的只是冰冷的金属色泽和其中依靠得同样非常近的两对恋人。
不知是不是上帝的玩笑,更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命运,艾薇莱尔忽然发出了一声嗤笑,她的眼睛骤然变得明媚,几乎有暖煦的阳光从那浅紫色的瞳孔里迸射出来,此时的她看起来那样温柔,一如当年让霍尔一头栽进去的温柔。
霍尔面对艾薇莱尔这样的笑容,忽然再没了感觉,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有什么怪异,如果非要形容,他更偏向于用挚爱失而复得,于是赝品自然而然地露出马脚来定义。
四人中霍尔是第一个出声发问的,而金泽依旧沉默不语,代替他回答的是娇艳动人的女孩,女孩一如从前般高傲而优雅,此刻的星际帝国已经泯灭了,但她依旧是星际里唯一的女公爵。
“血债血偿,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