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叔叔！”
“谢谢阿姨！”
“谢谢叔叔阿姨的款待，我们吃饱了，请问……”
女主人夫妻俩瞠目结舌的看着仨小鬼短短十分钟将一桌子馒头高汤蚕食殆尽，皮肤黝黑的健壮男孩吃干抹净面带笑容的表示感激，难以想象他就是上一刻抡大锤要杀同伴的残bao之人，那几乎在尖叫声中晕过去的小女孩居然毫不费力的吃了四个馒头，喝了三碗汤，完事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表示感激，早把一个小时前的惊心动魄忘了干干净净似的。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长相斯文的瘦削男孩，在差一点点成为刀下亡魂的阴影下居然还吃得下饭，而且跟“歹徒”隔着桌子面对面，看不出他有任何的心理负担，若非饿的太厉害，一口一个“好吃，”估计能谈笑风生！
“请问有空房间吗？”严良接过朱朝阳的话茬兴冲冲地望着炕上并排而坐的夫妻俩，期待的问。
朱朝阳诧异的瞪大眼睛，普普也倒吸了口气，不约而同的看向严良，腹诽道：吃了人家的还想住人家的，当是自己家啊！
严良不以为然的咕哝道：“干嘛大惊小怪的，我替你说完的好不好？”
朱朝阳一脸反胃的表情，吞回嘴边的话，扭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手指轻扣桌面，眼不见心不烦。
这家主人姓章，名合理，三十岁出头，身高不足一米七，脸皮发黄，颧骨突出，一双眼睛贼兮兮的，盯着谁看总像不怀好意的样子，进门到现在他手里一直夹着根烟，不时的吸两口，默默观察三个不速之客，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所以严良的话是向他妻子问的。
傅清清也是三十多岁的年纪，长的又高又胖，一张嘴能说会道，跟他丈夫坐一块，简直就是漫画版的母老虎与黄鼠狼。
“没空的！”傅清清招待他们吃顿“大餐”的初衷是怕来者不善，对方来找麻烦的就糟了，只好殷勤招待讨好，有话好说，一顿饭吃下来，弄清对方的来路，别提多后悔了，早知道他们是离家出走瞎胡逛的不良少年，几个馒头打发了，该去哪儿去哪儿，小家小院的招待不起，没想到他们吃了喝了还不知足，还想住下来？端端正正一小伙子脑子怎就让猪给拱了。
“阿姨，”严良认真道，“哦不，大姐，我们不白住您的，哎哟哟踩我脚了！”普普反对他自作主张，一脚踩着他脚背，疼的他差点跌下椅子，面容扭曲，普普一字一顿道：“谁义愤填膺的说自己没姐？多大会又冒出来一个。”
“我我、我……”
“你什么你？要留你自己留，反正我和朝阳哥哥要走的。”
“走哪儿去？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山地，追咱们的狗在暗中虎视眈眈，一个不小心得被咬死。”
“打电话找外援。”普普小脸通红，气呼呼的说。
严良道：“我也知道找外援，找着之前咱们得有个安身之地吧？”
普普噎的说不出话来，听傅清清重复道：“不好意思啊，家里地方窄，没空收留外人。”
“谢谢叔叔阿姨的食物，我们不需要收留，”朱朝阳挪开椅子走上前，一本正经的说，“麻烦借用一下电话，可以吗？”
傅清清：“打完赶紧走。”
朱朝阳一声“谢谢”没说完，章合理掸落老长一截烟头，一手搭在傅清清的肩膀上，开口说：“电话线坏了，还没去修呢。”
傅清清恍然改口：“对对对，电话线坏了，不好意思啊，吃饱饭赶紧走吧，待会我们要出门。”
电话都吝啬借，住房更加不可能，而相比饭菜，他们更重要的目的是借用电话联系外界，房主拐弯抹角的拒绝，显然是找借口。朱朝阳大失所望之余，也不强求，恭恭敬敬的说：“请问叔叔这地方叫什么名字？走多远可以找到旅馆？”
章合理瞅着朱朝阳，退回床边坐着，一声不响的点燃一根烟，回话的换成傅清清，吃饭期间，夫妻俩对他们的来历了解了个大概，当然，严良十句话有八句是假的，得罪骆人渣逃命而来的事实隐瞒过去，说是离家出走，难免引起傅清清的反感，除此之外好像并没有更好的解释，傅清清斜眼道：“半大不小的，瞎跑什么呀？遇上我们算你们幸运，万一碰上人贩子，不弄的你缺心少肺不算完。”
傅大姐兜一圈子没说到点子上，朱朝阳脸皮薄，一口大黑锅陡然扣下来压的他喘不过气，普普在旁边忍俊不禁，严良担心的是另一桩事，脸上没什么笑意，朱朝阳说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们为什么选择在此处安家？”
墙角的扫帚被傅清清耍的炉火纯青，客厅里顿时乌烟瘴气，普普捂着嘴走到院子里，朱朝阳和严良也相继跨出门槛，严良不偏不倚的踩了一脚鸡粪，恶心半天，惊醒院子里的家畜，一时间鸡飞狗跳，羽毛纷飞，普普小声说：“朝阳哥哥，不如换一家问吧。”
朱朝阳从口袋里摸出五十元，递给傅清清：“既然阿姨有难言之隐，我们就不打扰了，麻烦您了，五十块算我们的饭钱，回头再谢您。”
傅清清愣了愣，接了直接塞桌角的盘子底下，这才说：“看见那座山了吗？”她眼角一掀，瞥向墙头外，众人齐刷刷看去， 隐隐泛青的山脉不知绵延了几千里，不比武鸣山险峻，山脊趋于波浪型。
“早看到了，怎么了？”严良压抑着心中的烦躁问。
傅清清直视着朱朝阳，自动过滤严良的询问，波澜不兴的说道：“几年前，曲连山爆发山洪，冲垮一村三十多口人家的房屋产业，后来灾后重建，经过专家勘测，说那山不适合再住人，很多人走了，到大城市里去了，留下来的就十几家，零零散散的构成一个小村子，靠种地过活。”
严良稀奇道：“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不搬走？”
傅清清白眼翻飞，来回挥舞扫帚，尘埃落定的垃圾又开始腾云驾雾，朱朝阳向严良拧眉道：“并不是所有人都爱去城里打工。”
傅清清：“是啊，家里有小孩，走不开，就在附近谋生了。”
严良贼心不死的插口道：“附近能有什么工作谋生？我看全是荒山老林啊，我们来的时候只看到大片的山地，哪有几棵庄稼。”
傅清清气不打一处来，扫帚直指严良鼻梁，一手叉腰，分分钟释放出泼妇骂街的气势：“秋收冬藏，八月份的庄稼还在地里的话，我们吃什么！”
严良心有余悸的躲到普普身后，连拍胸口：“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阿姨，可以告诉我们工厂在什么地方么？不瞒你说，我们迷路了，误打误撞的跑到这里来，一时半会回不去，得找个地方落脚。”朱朝阳言归正传。
傅清清接着扫地，低着头：“少啰嗦了，还要我重复几遍？附近居民都是种地过活的，收成后用车子拉到城里去卖，你们趁早回去，往南，沿大路走，走个一两天就到城里了。”
朱朝阳：“我们暂时还不能走回头路。”
傅清清：“那也别在附近瞎转悠，谁家里短了什么东西，到时候都是你们的事儿！还有，地里可别给我踩坏了，刚耕种好的。”
朱朝阳想再商量一下借电话的事，客厅里传来章合理的声音：“娃儿醒了，快别墨迹了，快去看看。”
里间传出小孩的哭闹声，傅清清连忙放下扫帚，开口赶人，朱朝阳想再商量一下借电话的想法彻底打消，转身往外走，严良却有个重大发现，大声问：“你们家卖鸟么，不然怎么一只笼子里养这么多？”
靠墙的雨檐下堆放着十几只大铁笼，五彩缤纷的鹦鹉争先恐后的把脑袋插到铁丝外的食槽里，好几只大山雀在狭窄的空间内飞来跳去，七嘴八舌，哄乱聒噪。
傅清清一巴掌拍开严良去碰笼子的手，没好气的说：“前天刚从上家那里批发来的，带到城里零售。”
“哪个上家？我想去混口饭吃。”
“就你事儿多，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
——
小村整整十六户人家，傅清清提前跟他们串通好一样，没一家肯借电话，好几家懒得开门，三人走投无路，普普说：“不如往回走吧，狼狗也该撤了，我们跑的急，或许沿途有商店，我们没注意到。”
朱朝阳跟着打退堂鼓：“往西不知多少里才有人家，回去，至少我们走过一趟，比较熟悉，两只狼狗的把守关卡也约莫清楚，只要我们跑的快，不怕被追上。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可以躲过追踪。”
普普兴致勃勃的追问：“什么办法？”严良对此兴味索然。
朱朝阳：“我们三个，他们两个……”煞有介事的说出坑害阿苏阿阳的计谋，普普听了赞不绝口，充满信心，朱朝阳争取严良的意见，严良独自靠在一旁的矮墙上，板着脸，冷冷的问：“你们就这么想回去？”
二人一愣，普普意识到自己孤苦伶仃的处境，不禁黯然，稍后强颜欢笑道：“我跟你们一块回宁州，我发誓，绝不连累你们，我相信只要我足够努力，总有一天会赚够学费的。”
严良阴阳怪气的差点笑出声来，朱朝阳摸不清他有什么打算，但大概能摸清他心里想的什么，郑重其事的说道：“下个月开学，我们必须到场。”
严良迎着风露出自嘲的微笑：“上学太累，我不想上学了，朱朝阳，普普，你们回去吧。”
这话放以前，朱朝阳早几个拳头揍他一脸：“你再说这种丧气话，休怪我不客气！”
路上掠过几辆怪叫的四轮车，丝网将车箱覆盖，聒噪的鸟鸣逐渐远去，严良上前一步，眯了眯眼：“章合理居然没去。”
“去不去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得尽快决定下一步的行程。”普普说。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了不走就不走，我得去筹划下顿饭了，祝你们一路顺风，拜拜！”
曲连山是附近居民发财致富的根本，山里生活着多不胜数的飞禽走兽，许多种类一度作为黑市的宠儿被争相抢购，明面儿上，他们拿种地、倒卖宠物打掩护，暗地里竞争非常激烈，一方面是左邻右舍的竞争，毕竟动物数目再多也是有限的，东家多了西家少，为此常闹矛盾，不过闹矛盾的底线被他们设定的很高，惹恼了谁，一个电话打派chu所，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占便宜，这方面他们一致对外，朱朝阳一行外地人自然不受欢迎。
傅清清说，往西一两千里居住着少数民族，那里水草丰茂，牛强马壮，严良吃了秤砣铁了心，跟陈家一刀两断，向西去见见世面，没必要回宁州，以后的事留给以后再说，而他仔细掂量过后，能支撑他走到目的地的唯一途径只有一路“打野”了。
于是，严良趁章家关闭大门，盗取铁叉鸟网，不巧，大门呼啦一声又开了，傅清清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出来晾晒，正逮住外地来的混小子偷东西，当即放下盆拎起扫帚拔腿狂追，叫骂不绝。
严良顾不得带上挑好的捕猎器具，他百口莫辩，抱头狂奔：“饶命啊大姐我错了，我给你换成吗，东西放下了你还追什么，打住打住！”
傅清清当他将东西偷去了，哪听得进他的辩解，本来印象就不好，好容易抓个现成的，实锤了她内心种种猜测，脱掉鞋子猛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