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许生：女子为官本就是大忌
管家在边上适时开口：“许先生，您说得不错，小姐说什么无趣都是气话。她是明白您不想见她，不愿让您为难。”
“啊？许先生，您为什么不愿意见李三妹妹啊，她和我们说了许多夸赞您的话呀。”赵八小姐也接上管家的话，装出一幅惊讶的样子。
方允看着她过犹不及，显得有些矫揉造作的模样，差点笑出了声。
那许先生明显未想到她们的话锋转换如此之快，一时有些吞吞吐吐，答不上来。
方允看着他这显而易见的慌了神，心里答案也有了七八分，做了一个让管家和赵八小姐停话的动作，然后继续开口道：“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想请先生为我们姐妹二人指点一二，有封写给李三妹妹的题字，奈何字有些丑。”
说完向赵八小姐示意，让她递上之前准备好的字条。
眼看尴尬的话题被转开，那许先生连忙伸手接过字条，定睛看了一会却又有些愣神。
方允暗自发笑，赵八装出一幅急切的样子问道：“许先生，怎么了？看得这样久，我写得有那么差吗？”边说边带上了几分不情愿的表情。
求学之心是假的，对于自己水平不被认可的别扭是真的。
这字条是方允在路上路过一家笔墨店铺时，担心自己不熟悉这里的文字，让赵八写下的。赵八虽是家中请先生教过，但对读书并无太多兴趣，因此这书法水平也着实不敢恭维。
但偏偏还有些莫名的自信，以至于方允面对歪歪扭扭的题字，也只是暗暗抽搐几下嘴角，不敢平价。
那许先生脸色也有点僵，初看一眼纸条后，便在犹豫如何该如何委婉评价，但仔细复看之后，面上显出惊讶。
他猛地抬头看向赵八小姐：“李三小姐要去边关？”
赵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方允在边上接话道：“对啊，好像说是边关战事告急，急需将才，可惜一个能靠得住的男子都没有，逼得她要亲自过去。”
赵八连忙附和，添油加醋道：“对，所以我们才给李三妹妹写了这句题字，也算是聊表心意。唉女子为官本就是大忌，现下却把李三妹妹逼到这个吃力不讨好却又无可奈何的境况下，真是让人担心。“
那字条上是一句诗，不算难懂，但也并不直白，不过以许先生的才学，自是一眼就可看出内中含义。
含义也无他，是一句为将上战场之将士鼓气助威的话。
方允仔细观察着许先生的一举一动，只见他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怎么会？”
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平静下来问道：“李三小姐几日出发？”
“后天启程。”方允回答，同时继续问道：“您看我们这字，该如何个练法啊？”
那许先生将字条还回赵八小姐道：“书法讲究的是持之以恒，两位小姐如今时间紧，怕是一时出不来效果。”
方允于是做出一幅遗憾的表情，便又听得许先生道：“李三小姐性子豪爽，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两位小姐有这份心，就已足够了。”
方允点了点头：“许先生说得有理，这样简单的道理，是我们姐妹二人愚钝了。”
她做出一幅要走的姿态，领着赵八准备离开，给了管家一个表情。
一旁的管家心领神会，向前跨了一步，作了个揖，对着也是上前一步准备送客的许先生开口道：“先生留步，我还有几句话想说。“
管家叔虽只是一个管家，但毕竟是长辈，那许先生读书人，更是重视长幼有序一说，连忙回了一个礼，毕恭毕敬道：“管家叔，您请讲。“
“小姐这些天日日以泪洗面，饭也不吃了，觉也不睡，和老爷也闹着别扭。”管家开口道。
一旁的赵八听着，悄悄凑到方允耳边开口：“这管家叔也不换套说辞，和诓咱俩时候是一字不差啊。”
方允忙着观察许先生的表情，无暇分神回应赵八。
得不到回应的赵八委屈巴巴地撅起小嘴，退到一边乖乖站好，只得安心看戏，不再言语。
见赵八小姐安静下来，方允重新把关注焦点移回许先生，只见他神情似有动容，眉目微皱，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管家继续道：“先生，我们小姐虽然没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但是内心里其实比谁都善良，也比谁都脆弱。我们小姐对先生您是动了真心的，这次去边关辅佐李将军，听说也是战况激烈，我老了，一听这打打杀杀，总觉得会凶多吉少。”
管家是真心心疼李三小姐，作为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这份感情发自肺腑，说着隐隐要落下几滴泪来。
若不是知道这是方允安排好的说辞，赵八在边上听得都有些动容。
方允也配合地做出了一幅悲伤的表情，然后继续观察这许先生的神态，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那许先生一时没有搭话，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短暂的无言后，他开口安慰管家道：“您别太担心，最近边关战事应该不是特别激烈，或许只是李将军想要趁着这会，锻炼一下李三小姐。”
他明明是在安慰管家，但却又重复了几遍：“对，一定是这样的。”
仿佛是在给自己安心。
方允看他这副样子，心里更是有了种莫名的感觉，这姓许的似乎对边关前线战事极为了解。
她面色沉了沉，然后开口提议道：“许先生，这书院看着不大，但我们进来时也是七拐八拐，这离开也怕走了岔路，不如先生送我们一程，到门口您看如何？”
那许先生也没有推脱，相反有些积极。他于是出门为三人带路，方允走在最后，仍是又细细留意着这书院里的道路设计和景致。
待到了门口，她们来时的马车还停在原处，离书院门口不过两步的步程，车座微微下沉，车里有人，李三小姐并未出来。
管家叔已经去了车边，方允和赵八简单同许先生道别，一前一后也准备离开。
方允走在前面，率先上了马车，进入时故意将车门前的帷帐拉得大开。
马车停下的位置也早已经过方允的指示，许先生站在门口，正好能看见车内的景象。
只见李三小姐轻靠在马车一侧，闭着眼睛似在休息，正好印证着管家关于李三小姐最近精神状态不佳的说辞。头发微微散下一撮，配上一身精干的素衣，纵然是睡颜，但也显出几分独属于女性的帅气与肆意来。
方允将那帷帐只拉起一瞬，便匆忙放下，等到赵八小姐进车时，坐在了李三小姐身前，刚好挡住了许先生投来的视线。
管家应是记得方允的指示，不等二人坐稳，便匆匆驾车离去，没在书院门口再有多余的停留。
赵八进来得晚，颠了一下差点摔倒，方允伸手扶住她，然后拍了拍李三小姐：“行了，戏完了，起来吧。”
却见李三小姐缓缓睁开眼，还有些迷迷糊糊，声音也带着几分不清明：“允儿姐姐，赵八姐姐，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
赵八在边上一个白眼快翻到天上：“李三妹妹，我可真是太佩服你了，这都能睡着，真是绝了。”说罢竖起一个大拇指。
李三有些不好意思，略带尴尬地摸了摸头：“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这不是一个人在这等着无聊嘛。”
方允在一旁带着笑意为李三辩解道：“没事，这无心插柳柳成荫，这睡过去或许会有一个更好的效果。”
“确实，允儿，刚才你撩开车门帷帐时，那姓许的直勾勾盯着李三妹妹，眼睛都不眨了。”赵八在边上兴冲冲地附和着，眼角眉梢都带着兴奋。
李三听见这话也有些高兴，连忙问道：“所以许先生对我是有感情的吗？”
方允心情也不错，回答道：“我刚才同他说话，略微带着贬低讽刺你之意，他便急着为你正名，我想，他对你是带着真心的。”
她说完这句，却又停顿了一下，复又开口道：“但是他似乎对边关战事有几分清楚，无论是听到边关战事激烈时下意识地反驳，还是最后对管家叔的劝慰，包括这个书院内院的构造，都有些令人生疑。李三妹妹，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语气带着几分严肃。
赵八在边上明显惊到了，李三也有点慌了神。
“李三妹妹，你待会回去后派几个能打的家仆过来盯着，若是看见书院里有什么可疑人离开，跟上一段，探探位置，然后直接抓了，明白吗？”方允继续说道。
“好。”李三神情也严肃起来，似乎是在下决心。
赵八在边上忽然开口：“允儿，那这姓许的要是真有问题，那刚才咱们见的那个帅哥呢？我近年来还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呢。”
说着逐渐变成了桃花眼，语气也可怜起来：“允儿，他不会也有问题吧？”
方允差点忘记了这茬，她想了想，然后吩咐赵八道：“你盯着他看时眼睛都未眨，可还记得他的相貌？”
“当然。”赵八答得飞快：“这么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倒也不用记那么久。”方允无奈扶额，然后继续说道：“以防万一，你回去后先找人将他样貌画下。”
然后看了看脸色已然晴转多云的李三妹妹，道：“明日若是我所料不错，那许先生可能会来找你，那时你无须做过多考虑，跟着自己的心走便好。”
李三妹妹点了点头，却还是满面忧愁，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允撩开车窗处的帷裳透气，车外的景物飞驰，就如同方允的思绪一般，飞速运转，但并无确切答案。一时也是烦乱非常，隐隐还是有些最坏的猜想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