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体会过什么叫真正的漆黑如墨,在那里,就算你把眼睛睁到最大,也无法看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光亮。隐藏在黑暗中的恶魔便是在这里开始了它的晚宴,而我,就是它餐桌上的美食……
正文
病房内,方媛捧着纸杯,杯中温热的水透过薄薄的杯壁将热量一点点的传递到她手上。
这时,朱朝阳将手机递到了她的面前轻声说“媛媛你看,这瓶液体已经快输完了。再等一会儿,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刚才照顾你的美女警官说,她可以带你去她家休息。老师问你,你想去吗?”
杯子里的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方媛沉默了许久,缓缓地点头然后又迅速摇头。
朱朝阳观察着她的神色,道“你不想去陌生人家中,但是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是不是?”
方媛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朱朝阳,那意思显然是默认了。
朱朝阳也不着急,只是指了指手机对她说“没关系,老师的手机借给你,你可以给你现在最想见的那个人打个电话。”
方媛犹豫着,因为她不知道电话接通后,该如何开口,如果……如果被拒绝了又该怎么办?
朱朝阳却再次打消了她的顾虑,他说“媛媛,不用担心,老师会帮你的。”
得到他的承诺后,方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水杯放到柜子上,拿起朱朝阳的手机,摁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朱朝阳不动声色的看着,那是一串与留在家校联系本上完全不同的号码。
“喂,你好……”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话筒中传出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啪嗒……一滴泪水飞快的滑落,方媛压抑着情绪叫了一声“爸爸……”
“媛媛?”电话另外一端的男人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他立刻追问道“媛媛你怎么了?你在哪儿?”
不知是不是性格使然,方媛就算是哭泣也都压抑着自己,所以此刻她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朝阳看了门口一眼,对正在外面观望的苏苏招了招手。
苏苏立刻会意走了进来,接替朱朝阳去安慰方媛,朱朝阳却从方媛手中抽走了手机。
手机里,男人的声音越发焦急。
“喂?媛媛你怎么不说话?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方先生……”朱朝阳出言打断了方杰的话“您好,我是媛媛的老师,我姓朱。”
方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啊?哦……朱老师您好。媛媛她……”
“方先生,您先别激动。听我说。”
“哦……好好……朱老师,您请讲。”
朱朝阳走到窗户边,将半掩的窗户推开了些,让微凉的夜风吹进来……
“方先生,媛媛有些发热,现在正在宁市三中附近的康宁医院挂点滴。详细情况,我们可以见了面再聊。”
“可是我……”
“方先生,媛媛现在的心理状态十分脆弱。您现在是她唯一寄托着希望的人,如果您还爱您的女儿,那么我建议您,无论您正在做什么,请放下它赶到您女儿的身边。否则您大概会永远失去她……”
朱朝阳说着一切的时候,语气是那么的平静,他用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将可能发生的最糟糕的事情残酷的扔到了方杰面前。
方杰呼吸一顿,片刻后他沉声道“我明白了,朱老师。麻烦你们帮我照看一下媛媛,我很快就到。”
挂断电话后,朱朝阳并没有急着回去,严良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靠在一侧的墙壁上,问“怎么样?”
朱朝阳笑道“一切顺利。”
严良又问“你觉得她会告诉我们?”
朱朝阳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方媛道“她是个好孩子,她会告诉我们的。”
严良一笑说“好孩子……这样的你称之为好孩子,那么什么样的是坏孩子?”
严良问完,就见朱朝阳扭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这里不就站着两个吗?”
严良一噎,随即想到了那时候发生的一切,他自嘲的笑道“的确如此……”
夜幕下的灯火,总给人一种天还未黑的错觉,呼吸着带着凉意的空气,朱朝阳忽然问严良“你最近去看过你爸吗?”
多年过去,严良的父亲依旧疯疯癫癫不见好转。
严良点了点头道“嗯……每个月都会去两次。”
朱朝阳没再多问,方媛已经停止了抽泣,他返回到床边,对方媛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说。
“他正在赶来接你的路上,很快就到。”
方媛点了点头,发泄之后又得知父亲正赶来接自己,方媛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朱朝阳见状,便对方媛说到“媛媛,这位是严良,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一名警察,今天就是他把你从河里救上来的。这位苏苏警官一直在照顾你,你身上的衣服也是她帮你买的。他们都在帮助你,就像老师承诺的会帮你一样。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苏苏屏住了呼吸,她紧张的看着沉默的方媛,这次朱朝阳还能成功让方媛开口吗?
朱朝阳知道,方媛在迟疑,这个年龄阶段的小孩儿,已经开始学着自己判断事物。
“媛媛,我们不会伤害你,而且我们只有知道原因,才能帮你……”
过了片刻,方媛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把自己的故事,缓缓讲述给了朱朝阳三人……
方媛的母亲张熙,是一家外企公司的高管,加班到半夜是日常便饭。她的父亲方杰则是一家水电厂的技术管理人员,出了每周末基本上都住在厂里。
所以方媛基本上处于无人看顾的状态,因为孩子的问题,张熙和方杰也没少吵架,空荡荡的屋子以及一家人一碰面就开始吵架的家庭环境,让方媛渐渐地不再那么渴望回家了。
尤其是进入初中以后,张熙对方媛的事情过问的更少,方媛也几乎每天都刻意留到了最后,一直到把当天留下的所有作业做完之后才慢腾腾地往家走,所以母女俩常常十天半个月都见不了一面。
方媛试着跟方杰打过电话,但是方杰并不是每次都会接她的电话,就算接了,也是说不上几句便匆匆挂断忙工作去了。
时间一长,方媛便有了一种在这个家中是多余存在的念头。她性格内敛,就算有什么心事也不会给别人说。
直到三月初的一天,三月还未从冬天的酷寒里走出来,天也黑得早。那天李欣正要回家的时候,碰到了恰好在加班的班主任老师林薇。
林薇见她还在,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她一边夸赞方媛勤奋努力,一边将一叠资料递给了方媛。
“媛媛,能帮老师一个忙吗?帮老师把这些资料送到教务处去,老师还得把剩下的卷子改了,有点忙不过来。”
那刚好是在小月考之后,所以方媛并未多想。抱着资料送去了教务处,方媛记得当时她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整个行政大楼里除了走廊里时不时亮起的声控灯,就只有三楼教务处的灯还亮着。
她把资料交给教务处的老师后,就下楼打算回家了。但是走到二楼转角处的时候,楼道里的声控灯刚好熄灭。
一双手无声无息的探了过来,一手捂着她的嘴巴,一手牢牢地钳制着她的腰,然后方媛只觉得脚下一空,她被袭击者直接提了起来,带到了一个未知的房间之中。
这里才是真正被黑暗笼罩的地方,她挣扎着想要摆脱这无尽的恐惧。但是那人却说“乖一点,别乱动,也别出声,你不想让你的老师和同学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对不对?”
虽然看不见,但是方媛能察觉到她正被那人抱在怀中,他的另一手掀开她的衣服,不停地往里钻,甚至尝试着将它们脱下来。
方媛恐惧到了极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对方是个成年男子,她打不过他,也逃不了,她会被杀掉吗?
但是男人除了对她做了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意外,却并没有要她性命的打算。方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耳边恶魔一样的喘息声才逐渐平稳下来。
然后男人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以后我找你,你必须来。不然,我就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告诉你的同学、老师还有父母。”
说完之后,男人放开了一直捂着她嘴巴的手,然后将她放下,起身离开了。
方媛已经记不清自己那天是怎样回到家里了的,只记得那天晚上后,她病了一周,家里的保姆帮她请了假,她独自一个人在家里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周。
但是她没想到,这才仅仅只是个开始。
后来的几个月里,每过一段时间,方媛的抽屉里就会多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来,信封里放着一张三指宽的纸条,纸条上打印着时间和地点……
有时是一间空荡的教室,有时是一个狭小的杂物间,但每次,那人都有办法躲过方媛的视线,神不知鬼不觉的袭击她,并用布条蒙住她的双眼。
所以直到现在,方媛也不知道对方是谁,更不清楚他的相貌。
她曾试图向身边的人求助,但是谁也没给她这个机会,下午考试结束后,方媛在自己的书包里发现了一个新的信封。
信封内的纸条上写着:八点,音乐教室。
方媛害怕极了,她不想去,她想摆脱这一切。第一次,她鼓足了勇气借来班主任的手机给她的母亲张熙打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