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上朝之时,孟庆竹正在赶往另一个方向,他要去城外见沈越。
沈越带着一行人来到京城城郊,看到城门并没有过多侍卫把守,意识到五皇子可能拥兵自重,造反了,心里很是担心五少爷,准备要冲进去救人。
可转念一想,如果五少爷没事,自己莽撞的举动岂不是彻底暴露了五少爷的身份,之前用来传递信息的工具在打仗时弄丢了,想传个信也是没办法。无奈之下,沈越决定先把其他人安置好,人多,容易被注意到。
之前在救济流民的时候,五少爷和沈越常常在城郊,有时都没有时间回竹马居,于是五少爷为了方便就在城郊置了一处宅子。因为是座老宅,还处于人迹荒凉处,所以五少爷到手的价格十分便宜,现在看来,这个宅子优越的地理位置,十分适宜这一行人藏身。
“黄大哥,黄二哥,我们在城门这里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还是先跟我来,找个休息的地方吧。”沈越把视线从城门口移回,对着随行过来的人说道。
“只怕你家少爷陷入困境,我们不怕死,只要沈兄弟你说一声,豁出命也要去救你家少爷。”黄士义很感激沈越的救命之恩,连带着也感激沈越背后的五少爷。
“不必了,我家少爷没事,是我太思念他了,忍不住要先来城门口,虽然进不去,可是隔着门,也能感受到他。”沈越说这话时,自动屏蔽掉周围人的存在,可是,脸上还是染了一层红晕,像醉酒一般迷人。
“大哥,我们还是按照沈公子说的去做吧。”黄士德从来没见过沈越这样的表情,眼里满满都是期待,害羞中甚至还有一丝胆怯,跟在战场上见到的判若两人。
沈越自然是不会注意到黄士义看向他的表情中,参杂了一丝落寞的意味。
一行人改变方向,去往老宅。黄士义走在最后面,步履越来越沉重,这一路走来,他无数次想要放弃活下去。自己失败了,是不可挽回的失败,是连累几万条生命的失败,是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的失败。
曾经,他以为凭着读书可以换一方大展宏图的天地,可是,科举之路太过于艰难。表面上看布衣人家也可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但是很久之前,科举选拔出来的士子已经被世家大族垄断。像黄士义这样的普通人家,如果不愿放弃尊严换取一些东西,那是永远都不可能出人头地的。
曾经,他也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做个平凡人吧,安稳一生。可惜一场天灾,让他失去了安稳的条件。他又一次选择了妥协,那就随便过一辈子吧,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名留千古,那能是自己奢求的吗?就在他下定决心糊里糊涂苟且度日的时候,抢劫的匪徒来了,打家劫舍、杀人灭口,他一一看在眼里,愤怒和反抗的火焰,越燃越旺。
上天赐予他很多,不愁吃穿的生活环境、读书辨理的机会,但是又一点点夺走,最后直至一丝不剩。所以,为什么,为什么最后的结果是失去,还要让自己体会拥有时的美好呢?
退无可退的时候,黄士义找来自己最后的亲人,两个弟弟,商量组建一支队伍,反抗那些欺负自己的人,反抗那些欺负自己的制度,反抗早就注定的命运!
他成功了,尽管期间遇到了不少困难,可是在他遇到沈越,将义江所有队伍收到手下时,站在义江江头,那时,他很得意。
所有的事情,总是遵循着一种规律,黄士义刚燃起的壮志,再次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全军覆没啊!几万人葬身义江水中,包括自己的亲弟弟。黄士义没想着或者出包围圈,这样还算有始有终,但是,活下去的本能的欲望,让他接受了救自己的人的援手,他活下来了。
可是,这样的活着算什么呢?曾经想作为贤臣名流千古,如今呢,造反的贼人?
黄士义看着逐渐升起的朝阳,忍不住笑自己,真是可悲,可悲啊!
很快,到了老宅,沈越庆幸还没有人发现这里,推开门,请众人入内。
“兄弟们,你们在这里放心住着,之后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沈越一边忙着收拾一边嘱咐说。
打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后,众人围坐着桌子坐下来,沈越的位置背着门。
门是开着的,外面太阳的晨光刚好能照进来,屋子透亮。突然,门口的光被挡住了一片,一个高挑纤瘦的身形浮现在桌子上,也浮现在沈越背上。看着那不甚明细的轮廓,沈越只觉得心头一颤,好熟悉,好熟悉,是自己日日夜夜思念的那个人!
“越儿。”
一声轻盈的呼唤,让沈越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其余的人纷纷怔住,不过也都猜到了来人是谁。众人看向门口,虽然那人背着光,可是相貌条件十分优越,和沈越站在一起,沈越是美,那人是俊。
大家默默不说话,识趣地依次离开房间,黄士德在门口路过五少爷时,在五少爷的衬托下,他知道自己没有一丝机会。
大家都离开后,沈越才转身,因为他害怕,站在自己背后的人不是五少爷,那自己会异常痛苦;也害怕那人就是五少爷,沈越并不想让和自己浴血奋战的兄弟们看到自己哭泣的状态。
“越儿。”五少爷在沈越转身后再次呼唤道,比第一次轻柔,因为没了担心的恐惧。
沈越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尽力控制自己的腔调,不至于让哭腔过于明显,“少爷,你怎么来了?”
五少爷看着沈越笑,那笑里,有喜悦的泪水。
五少爷没有即刻回答,而是快速上前,一把把沈越抱在怀里,头埋在沈越颈间,贪婪地嗅着沈越的味道,然后,在发丝和手指的纠缠间,回答道,“有你,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