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城门施粥的不止沈越和五少爷，还有一些宅心仁厚的富贵人家早在流民到来时就开始开粥厂了，也有一些沽名钓誉之徒，为了名声好些随便买些米做做样子。
不过今天是春宴第一日，施粥的棚子格外多，对于流民来说，是遇到了好日子。
五少爷负责掌勺，沈越负责盛粥维持秩序，不到一会儿买的米就用完了，但是后面还排着不少人。
“少爷，我再去买一些吧！”沈越放下勺子，看着锅里所剩不多的米粒说道。
五少爷望向乌央乌央的的人群，眼神忧郁，“也好，我看粥并不能果腹，我和你一起去，顺便买些馒头来。”
沈越和五少爷把锅里所有的粥都分完之后，推着上次买的小推车去了城里，再回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但是粥棚前的人有增无减，原来是京郊的流民们听闻这里有好多大善人分吃的，便都来瞧一瞧。
“大叔，您是哪里人啊？”沈越一边盛粥一边和大家说着话。
“我们都是义江两岸的人，今年义江改了道，田地全被淹了，朝廷也不管，只管收税，我们都是被逼到这里来的！”一位衣衫褴褛的大爷愤愤不平。
“朝廷没管吗？这么大的事，没有拨款反而还在收税吗？”沈越有点吃惊，虽然知道南朝朝廷办事不力，但是没想到这么不力。
“哎，”另一位在旁边蹲着喝粥啃馒头的大叔接话，“小公子你生在这富贵之地，不知道我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
其实并非沈越生在富贵之地，而是在现实生活中袁爷爷解决了全国粮食问题，沈越并没有体会过挨饿的滋味，这一切都归功于时代。可是书里的时代并没有现实那般优越，人们为了填饱肚子卖儿卖女的事情还常有发生，甚至稀松平常。
“大叔，您也是义江的人？”沈越一边盛粥一边搭话。
“可不是，今年的流民基本都是义江来的，”大叔一口喝完碗里的粥，手里捧着馒头，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像是在品味珍馐美食，“其实这流民年年有，今年格外多，义江几万户人家全没了土地，失了家园，朝廷不管，我们就来这天子脚下讨个公道！”
“大叔，那你们没闹事吧？”沈越印象中并没有流民闹事的消息。
“哼，闹事干嘛！一个搞不好还被砍头，我们就赖在这里，让这城里的达官贵人们一出来就看见我们，我们得着一个就反映一个，总会有有良心的和皇帝说说！”大叔把馒头啃得倍儿香。
沈越倒是第一次见这么佛系的流民，不过心里还是很同情他们的，他们在这里聚集了应该有好一阵子了，但是并没有听说朝廷有什么扶助措施，可见并没有人搭理这件事，那些贵人们，全忙活着招待北疆使团去了，此刻正在皇宫里宴席的菜吃都吃不完吧！
“月儿，舀些米，这锅也快完了。”五少爷开始扇火，准备下一锅。
“好嘞！”沈越用袖子替五少爷擦掉额头的汗珠，“少爷，说来真是不公啊！”
“怎么了？”五少爷其实知道沈越要说什么，刚刚的谈话他都听见了。
“这宫里的‘百官宴’，珍馐美酒吃都吃不完，饮也饮不尽，可是你看看这城外的‘百姓宴’，大家为着一碗粥，从早上捱到晌午，古话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还真是有‘有种’！”沈越往锅里舀米添水，手里活不停，嘴里话也不停。
五少爷把火慢慢扇起来，稍微松口气，“所以需要有个人站出来，敢为天下先。”因为这样的话涉及推翻现有的南朝朝廷，所以五少爷声音并不大，只有和沈越两个人可以听到。
沈越把头偏向五少爷，也轻声说，“所以这个人是少爷您咯？”
“你看我像吗？”五少爷眯眼笑着。
沈越摇摇头，五少爷是东庆间谍的身份就已经让沈越很吃惊了，若是再添一个起义的领导人，那沈越的小心脏就该拿去修修，因为很可能不跳了。
“少爷，说正经的，咱们盯着的那几位皇子，他们没有一个人关心这些事吗？”沈越语气认真起来。
“对他们夺位有利的，他们自然会关注，像这种流民棘手的事情，他们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五少爷的话里体会不出什么感情，像是在诉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哎，那可真是烂到根儿里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百姓就是水啊，几万户的人家，那可是几十万口人啊，这要是组建一支队伍，南安城明天就能被夷为平地。”沈越搅动着锅里的粥，很小声地自言自语。
中午日头越来越大，哪怕还是冬天，日头也晒的人难受，沈越和五少爷结结实实地忙活了一上午，给别人做饭时自己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个不停。
“少爷，要不咱一人一碗？”沈越实在饿得撑不住了，恨不得也像流民那样捧着碗就着馒头喝。
五少爷见此时人已散得差不多，便抽出两条板凳，又给自己和沈越一人盛了一碗粥坐下来开始喝。
没歇多久，城门口传来争吵声，沈越扭头看去，发现是流民和守卫发生了争执。
“月儿，我们过去看看。”没等沈越说话，五少爷就把碗放下，拉着沈越要走。
“少爷，等等，最后一口，喝完立马走。”沈越快速喝完碗里剩下的粥，跟着五少爷走了。
“走走走！你们怎么又来了，聚这么多人，今天宫里大宴，南朝国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光了！”几位官差嘴里一边说着一边推搡着赶人。
不得不说，城门口的流民实在太多了，看起来就像整个南安城毁了里面的人逃出来一样。
“还有你们，有这闲钱不交给朝廷，怎么在这儿充好人！”官差朝几位施粥的普通人家走去，施粥的没有官职很大的，一般都是商贾，今天所有官员都去了皇宫赴‘百官宴’。
沈越气不过要出手教训那几个狐假虎威的守卫，可是被五少爷拽在身后。
“少爷，你说朝廷不管这些流民就算了，怎么还要赶人，天灾人祸，自生自灭吗？”沈越气愤至极。
五少爷心中也气愤，却只是压住怒火，在沈越耳边低声说，“别激动，月儿，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