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兴振似乎只是短暂地清醒了一下,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抬起手摸了摸时婷婷的头发,嘴张开了半天也没发出声音,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勉强发出声音说了句:“乖,别哭。”
时婷婷有些惊喜地擦干眼泪,低头看着他:“我不哭了,不哭了,你坚持住,我带你走。”
“放心,我又不是只会哭,我带着你下去。你的伤必须得快点好,咱们的婚礼可是全都安排好了,绝对不能推迟!”时婷婷咬紧牙关把蓝兴振抬到了身上,她把雨衣脱了下来作为绳子绑到了她的腰上。
她费了很大劲才把蓝兴振抬到了背上:“坚持一下,前面就是救援队,你会没事的。”
她娇小的身子背着他一瘸一拐地向前艰难地走着,一步也不停下。脚下泥泞的土壤把她的雨靴泡坏了,裤腿四周全是湿淋淋的泥,还有些泥点子溅到了她的脸上。她的脸上灰一道白一道,分不清到底是泪痕还是雨痕,小腿也被树枝石块划坏了,她就像没有知觉一样,不停地往前走。
那种焦急的心情,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次。
时婷婷甚至察觉不出时间的变化,只知道机械地背着蓝兴振不停地向前走着走着。
终于和救援队接上了头,蓝兴振被紧急送去了医院。
已经是凌晨了,时婷婷浑身湿透了,她身上还有好几处划伤。小腿也被划出了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护士帮时婷婷处理了她的脚和小腿的划伤,她却都始终没有一点反应,不知道疼,也不说话。
这里镇子上的医院都没有血清,再加上无法查出咬伤蓝兴振的蛇是什么,一切变得极为复杂,只能连夜转院,费了不少力气才直接把蓝兴振送到了省里最大的医院。
专家在进行紧急的会诊,时婷婷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座椅上。
到了早晨,医生终于出来了,他抱歉地问:“谁是蓝兴振的家属?”
“我。”时婷婷这才上前紧张地围住医生。
“您稍微有点心理准备,听我说。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我们有的血清都已经注射了,但是还是没有用,患者已经……您节哀顺变吧。”
似乎是早有预感,时婷婷半天没有出声。
血清没能匹配出来。
他走了,留下了时婷婷一个人。
时泽川找到她的时候,她既不哭也不闹,神情正常极了,甚至冷静地让人无法相信,就像是一个没有表情的机器。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很久后时泽川才明白,那个时候,时婷婷眼里的光灭了。
“姐,你还好吧?”
“啊,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她一滴泪也没流,甚至还在安慰着亲戚朋友们,这倒是让时泽川更担心了。
时婷婷来了个电话,她接了:“时小姐,婚纱和西装都安排好了,您看什么时候再带您先生来试试?”
居然是婚纱店打来的电话,时泽川心头一紧,生怕姐姐触景伤情,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取消吧姐,我去帮你把婚纱处理了。”
谁知时婷婷没有搭理他,径直对着电话说:“我知道了,过两天我就去取。”
“姐,你……”时泽川担忧地望着他。
“我真的没事。”她笑了,“你放心我不可能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的。”
时婷婷把前来慰问的人都赶走了,报社那边的事情也彻底不管了。
“姐,你确定真的要为他办婚礼?”
“就算他到了阎王殿前,我也要把婚事在阎王殿上给办了。”
时泽川劝不住她,只能听时婷婷的话,帮她给蓝兴振打造了一个全冰的棺/材。
也是凑巧,蓝兴振的父母去世很多年了,他家那边倒是无牵无挂,再加上时家这边实在是拦不住时婷婷,无论是谁来劝,时婷婷都不同意取消婚礼。
她答应了他,和他结婚。
她还是和他结婚了。
洁白的婚纱,闪耀得刺目,时婷婷穿着拖地的大婚纱,从从车上下来,接过推着蓝兴振坐着的轮椅一步一步地走进礼堂。
她亲手给蓝兴振换上了黑色的西装,她俯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那是她亲手一笔一划地为他画上的婚礼妆容。
腮红很是合适,不知怎的,时婷婷低头的时候有一瞬间感觉蓝兴振的眼皮似乎动了动,就像是他活了过来一样。
那天长灯不灭,她在漆黑的夜里为他点起了十里的烛火。
车队来了长长一列,全是白色,一眼望不到头。时婷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个人就那样把轮椅上蓝兴振抬上了车。
冥/币和黄纸铜钱撒满了整整一别墅和一婚房,大红色的玫瑰花瓣四处飘散,她穿着绝美的婚纱推着蓝兴振的轮椅和众人浩浩荡荡地走了一路,直至礼成。
她终于抱着他,说:“你看,今天我们结婚了。”
从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哭过,只是因为他最后跟她说的是那一句话:“乖,别哭。”
梦境的结尾都是刺目的白色,让人喘不过气来。
“啊啊啊啊啊啊!!!”
无数的梦魇拉扯着时婷婷,让她感觉到窒息般的痛。她从黑暗中猛然坐起,用力地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血/液从她的手中一点点渗了出来,她心脏的位置不知何时被撕开了一个猩红色的洞,从那里面不停地流出诡异的猩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床上,逐渐汇成一个图案。
她的脸上写满了悲伤,但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无意识地低声呢喃出那个埋藏在她心底的名字:“蓝、蓝兴振,他是谁……”
她疼得弓起了身子,内脏似乎在不断地搅碎,撕扯,她捂着胸口瘫倒在地上。
“啊啊啊啊,这痛苦的感觉……谁能帮帮我,谁能帮帮我,我痛得要死掉了……”
“呵呵呵,看来你很需要帮助呀。”黑暗中,一道漆黑的影子轻柔地抚摸上了她的脸颊,用它那长条状的舌头轻轻地舔舐了她的泪痕,仿佛在欣赏一件极美的艺术品,“我会帮你的,你要记住,只有我能帮你了啊,婷婷。”
“你是谁?”时婷婷睁大了双眼,望向眼前虚无的黑暗的幻影。
“呵呵呵,我是谁一点也不重要,”黑暗中传来恶魔的低吟,让人不寒而栗,“因为很快,我将会成为新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