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问出欺负解星海的人是谁,两人便见到了一位身着普蓝色长袍的中年大叔神色匆匆地迎面走来。
这位正是后勤长老。掌门交代了明日便要启程送阮小姐回家了,什么都还没安顿好,延安然倒先不见了。他便只好一边指挥弟子们收拾行礼车架,一边四处来寻延安然。
“其余弟子师叔随意选择就好,只要带上我的小师妹就行。”延安然对前来寻他的长老说道。
和小师妹在一起待得太久,都把师父交代的主线剧情给忘了。
“小师……妹?”后勤长老看着一身女弟子装扮的解星海皱了皱眉。
“星海,师兄明日需下山一趟,护送一位小姐回家。你愿意与师兄同去吗?”延安然问身侧的解星海道。
这可是主线剧情,依照修真小说的惯例,护送什么大小姐回家这种事,听起来简单,但是路上一定会遇到危险!这种时候也是他男主在女主心中刷好感度的重要时刻,女主怎么能不在场呢?
解星海似有一瞬的犹豫。
“放心吧,星海。无论途中遇到什么危险,师兄都会保护你的。不然,师兄明日一走,那些欺负你的人再来为难你怎么办?”延安然说得含情脉脉。
后勤长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延安然一眼,正要开口,解星海却抢先一步作了答。
“好啊,那就烦请师兄保护我了。”
“……所以就你们两去?你不带别人了?”长老问道。
“嗯。其余随行的人,师叔您随便选吧!”刚刚成功勾搭上一号女主角候选人,延安然心中正飘飘然,哪里管得了其他琐事。
“好吧。那我再帮你选十名外门弟子随行……”
“十个人?不行不行,不够!绝对不够!”延安然抗议道。
两人都诧异地看着延安然。
“得至少五十人才行!”延安然补充道。
“你……”后勤长老正想叱责延安然胡闹,却又想到这可是掌门的宝贝徒弟,便只好忍了下来,和颜悦色道:“碧园山庄离咱们鸿山又不远。也不过是因为碧桃山庄向来与我鸿山门交好,为师才派了你前往护送。否则这样的事情,何须劳动我鸿山门两名内门弟子?至于随行弟子,十人已经足够,你要这么多人做什么?”
“师叔,此行不是像您看到的这样简单的!我们在路上一定会遇到危险!”
还用说吗?这可是个主线任务!主角出门会遇到危险这可是常识!
“护送一个小丫头而已,能遇到什么危险?”
虽然延安然相信主角不死,但他也不想吃太多苦头,毕竟小说里主角们在克服困难战胜危险之前可都是得先占一会下风,受点伤,然后才能打赢的。
把随行弟子带够了,不就可以轻松取胜了么?
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长老终于松动,派了三十弟子护送。
“对了,星海,你的修为如何?”延安然问道。
他向小道童们问过,自己的修为是四阶。
“我资质愚钝,如今堪堪过了三阶而已。”解星海谦虚道。
果然比自己低!
若是自己能在此行中好好护得师妹安全,岂非又是一个增加好感度的好机会?
这个安排,简直完美!
第二天。
延安然等一行人骑着马,护送着阮小姐的车辇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鸿山门。
小师妹依旧是昨日的那身打扮,一身粉色衣袍,只是妆容不如那一天精致,头发也只松松束在身后。不过人长得美,哪怕不施粉黛也如出水芙蓉一般……不,是出水寒莲。
看来小师妹果真是高冷人设,从头至尾默默跟在他身后,冷着一张脸,话也不说。
前来相送的弟子们无一不偷眼看解星海的,人人都窃窃私语,甚至露出诡异的笑声。
延安然只当那是男人们对于美女的本能反应,心中还暗自窃喜。再看,师妹也是本主角的,和你们没有关系!
他当然不会知道那些窃窃私语,多是贬大于褒的嘲讽。
鸿山脚下便是南鸿镇,队伍很快出了镇子,走在山间。
其实解星海今日没有上妆的原因是他不会。
那日被延安然逼迫女装时,延安然特意找了两个女弟子来替他装扮。可解星海既没有胭脂水粉,折腾半天也不会梳女儿家的头发,又不想随随便便放弃捉弄延安然的计划,只好这么披头散发地来了。
而且,他既便是不想再陪着延安然演下去,也没有别的办法——他的男弟子道袍,全都不知被哪个绞成了碎布。
好在这傻子似乎一点没看出自己究竟是男是女,依旧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地一会儿拔剑,一会儿拂袖,还装得一脸高深莫测。
又不是剑修,也不知从哪里弄得一把剑来挂在身上。
至于他为何面色阴沉——从那日擦洗完了立道石之后,所有人都对他换了称呼,改称他为小师妹。
解星海初来乍到,谁都不认识,此情此景也不知究竟是为何,直到听到了几个道童的窃窃私语,才知是大师兄的意思,以后都要这样叫他。
这似乎是大师兄那日一时起意叫他扮作女妆之后的意思。
而更可气的是这人事后居然就把他忘了!
延安然,你可千万别有机会落到我的手里!
解星海正面色沉郁地腹诽着,一只手却从旁边伸了过来,解了他束发的发带,将他的头发挽成了一个简单的髻,并插上了一支发簪。
是不知何时落在了后面的延安然策马赶在了他身侧。
延安然作为一个直男,其实并没有看过多少言情小说。他与师妹尚不相熟,其实也很不知道如何打破沉默。
摆了几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按说搭配上自己如今这张主角标配的帅脸,应该很能吸引人才对啊。比如车辇里那个脸盘圆圆的阮小姐,就已经掀开帘子朝他抛了许多媚眼,可师妹依旧是面无表情。
恰好师妹今日没有挽发,路过镇子时他又恰好看到路边有小贩在卖些饰物,便顺手买了一支发簪和一串手链,来替解星海将头发挽起。
“星海,方才路过一家小铺,见了这条手链,觉得特别适合你,便买了下来。你看看喜欢吗?”
登徒子。
“多谢安然师兄。”解星海莞尔一笑,却不接过链子,只娇羞地伸出一只手在延安然面前。
延安然倒真没和哪个女孩子这样亲近过,看着伸到眼前那只素白而骨节分明的手,耳根竟有些微微发红,而后手忙脚乱地替解星海戴上了手链,心中忙乱地想到:师妹的手虽然瘦弱但可真不小,手指修长,手掌宽大,上面还有许多细碎小茧,倒是有些像男孩的手。
大约师妹曾经的经历真的不安稳吧。
想到这里,延安然甚至暗暗下定了决心,若日后能追求到师妹,定要全力对她好,不再让他吃苦。
解星海偷眼看到延安然面红耳赤的模样心中暗笑。
不过如此。这么拘谨的样子,原来四处调戏姑娘家,其实竟没有真的得手过么?真是活该,姑娘们也真是好眼力。
可又觉得诧异。
此人虽然混蛋,但细细看来,身量修长,鼻梁高挺,眉目秀气,倒也英俊,刻意伪装起来也是一副人模狗样,不像是入不了姑娘们眼的模样。
大约是风骚卖弄得太明显了吧。
姑娘们又不傻,怎会看不出这是一个绣花枕头。
解星海若有心要让人对自己的情意产生错觉,自然不是延安然这样的情商判断得出来的。
延安然只以为是自己的发簪和手链起了作用,外加男主光环加身,小师妹对他的好感度似乎瞬间就提升了不少,这么高冷的人居然接连对他露出含羞带怯的微笑,还主动和他说话!
延安然有些飘飘然,忘了主角出门必遇危险定理。
一行人刚刚走到一处山谷之中,便有五个个手持砍刀的大汉冲了出来,气势汹汹地挡住了队伍。
来了!果然来了!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多问师父要了些人。
若是只有十个弟子,那他们怕还要吃些苦头。但眼下,他们至少还有人数上的优势!他们三十二个人,还有两个是高阶弟子,难不成还能打不过区区五个人?
“车中可是阮家千金?”为首的大汉喊道。
延安然:“正是!”
解星海:“不是!”
两人同时开口。
“星海,不用怕,几个小山匪罢了。我们堂堂鸿山门弟子,还能怕他们不成?”
既然是主线任务,遇到危险必然是躲不过去的,何不在小师妹面前装个逼?何况他有主角光环加身,又有先见之明地占了人数上的优势,难不成还能斗不过一群小小山匪?
“……师兄,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大师兄莫不是个傻子!这些人来势汹汹,一看就像是来寻阮家的仇的,这傻子居然不仅正大光明地承认了车中的人是阮家大小姐,还自曝家门。
若是鸿山门的名号镇得住这些人还好说,万一镇不住,或是这些人恰好也与鸿山门有仇,那不是没事找事?
“师妹,有些事情,是躲不过的。”延安然一边一脸深沉地教导小师妹,一边帅气地拔出了手中的宝剑。
“上!”
这些大汉似乎深谙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一确定对方身份,多余的一句废话都不说,直冲车辇而去。
三十名弟子们立即拔剑迎战,护住车辇。
延安然与解星海骑着马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且延安然为了能与解星海独处,走得快,此时两人与阮大小姐的车辇有不小一段距离。那无人开始行动之后,完全没有理会马上的两人,分两路绕开了两人,绕向了阮家大小姐。
随行的都是低阶弟子,而这五人,修为皆在三阶,三十弟子,竟不是这五人的对手。
不一会儿,山谷已躺满了穿着灰蓝色弟子服倒地呼痛的鸿山门外门弟子。
于是,延安然便骑在马上,维持着剑指长空的姿势,看着自己带出的三十名弟子,被十几个大汉击得溃不成兵。
果然龙套的战斗力根本不值得相信啊!
解星海倒是反应极快,在大汉们冲向车辇的那一刹,足尖轻点,掠向车辇落在阮千金的车轿顶上,立下一道结界,将阮家千金护在其中,让那些人一步也不能向前。
阮大小姐知道了车外情况,在车上哭嚎尖叫。解星海一边维持结界,一边还要应付那五名大汉,他又是剑修,并不擅长结界之术,不免有些招架不住。
“师妹顶住,师兄来救你了!”
那边摆着造型的延安然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边大喊着一边手持宝剑向大汉们冲去。
那剑握在手里,活像一个拿着菜刀的山野屠户。
那边的大汉被延安然的喊声吸引了注意,听得他自称师兄,又见他方才毫无畏惧之意,以为此人修为应当了的,立即便有三人抽身,围向了延安然。
而后,那把毫无威力的宝剑便轻易地被人挑到了一边。那大汉凌空一脚,便将延安然踹出几丈去,几乎要将延安然的心肝脾胃肾一齐踹了出来。
见此人竟毫无反抗之力,三人微觉诧异,提刀便砍。延安然此时反应倒快,连忙打个滚,恰好身旁是一处下坡,延安然便滚进了身旁的浅坑中,让那人砍了空。
要死了!即便是在自己身死之前,也不曾挨过这样的打!
解星海瞧见这边的战况,顿感无语。这人不是个器修吗?此刻又在这里现什么宝?
“系统提示,你是一个器修,不是剑修。”一道声音在延安然脑海中炸响。
“什么?谁在说话?”延安然情急之下竟将这句话喊了出来。
“我是此书的系统。你现在正处于主线剧情:护送阮大小姐回家之中。”
“系统?还有系统?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快想想办法!这些小怪要怎么打啊!”
三大汉看此人疯疯癫癫,不知其深浅,竟有些不敢上前,却也不敢走开。
解星海听得延安然所说的话,向那人看了一眼,却不解其意,之间那人正一边疯疯癫癫地满嘴念叨着什么,一边被三个山匪追得抱头鼠窜。
趁着延安然这边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解星海猛地发难,将灵力灌入剑中,使出一式左右逢源,剑光左右一闪,便赏了两人一人一剑。
可惜伤处不在要害,两人只闷哼一声,便继续进攻,将两柄大砍刀挥得生风,与解星海长剑相撞,发出阵阵铁器撞击的嗡鸣。
这五人修为皆在三阶,与自己相当。不得不说延安然带来的三十人还是有些用处的。刚刚五名大汉被低阶弟子们消耗了不少灵力,因此此刻他尚且应付得住两个人。
而那边……那个四阶的正被三个三阶修士追着打。
延安然在系统的指导下从乾坤囊中找到了一件可以护体的法衣,寻常刀剑难以刺破,暂且能保住他的小命,不至于第一个主线任务就被几个三阶修士用拳脚给打死了,而后一边跑一边继续与系统沟通。
“我可是男主角!怎么能是一个器修!”
“器修原本也可用法器镇得住敌人。”
“别说原本了!先告诉我原作里这块应该怎么打!”
“其次,原作里你用了一个叫做回魂炉的法器,可以暂时压制敌人,让他们短时间之内不能动弹,修为越高,时间越长。然后解星海乘机秒杀了敌人。不过根据原作,这个法器你用的并不熟练,直至此行之前都还不会用。但是除了你们两以外,大师姐也来了,是她替你撑着结界,让你在结界里突然开了窍。”
大师姐?怎么又多了个大师姐?他哪知道啊!
“那现在怎么办?你能给我撑结界吗?”
“我只是个系统,都没法具化进这个故事,当然不能。”
“不管了不管了,那个什么……回魂炉在哪,先掏出来再说!”
派三个人来追着延安然打似乎却是是有些浪费。
那头解星海原本只是以一第二,尚可应付。在确定了这边是个废物之后,又有两人投入了那边的战斗。
随行弟子们已全部倒地,四人将解星海团团围住。解星海难以同时应付四方攻势,全然没有进攻的机会,一柄长剑舞得飞快来抵挡四人攻势,仍不免遗漏一二,被那四面袭来的刀风所伤。
与此同时,延安然的惨叫和乱喊声音响彻整个山谷。
解星海一边暗暗怀疑此人的四阶修为是用丹药和法器强行提上去的,一边将左手二指并拢。
马上……就要撑不住了。但是如果冲破一直以来施加在他身上的禁锢法咒的话,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他才刚刚加入鸿山门。
要冲破法咒吗?
哪怕与鸿山门掌门相对而处五年,他也不曾让对方发现自己被压制着的,真实的力量。难不成今日要在这里被这四个喽啰逼出原型?
不过说起来,随行弟子们已死伤大半,那边那个废物也未必看得出什么,或许……
犹豫间,解星海未能及时发现从背后袭来的一缕刀风,闪躲不及,生生受下,鲜血当场便从背上涌出,将粉色的弟子服染得鲜红。
解星海没忍住闷哼一声。
延安然见状,顾不上和系统相争,情急之下顺手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便猛地转身朝一直追着自己的这人面门砸去。
这人显然被砸懵了,大约是没想到一个四阶修士会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攻击,又或许觉得此人根本就是个废物,因此没有设防。
这一懵争取来了时间。
延安然一看有戏,愈发起劲地又砸了好几下,生生将一个大汉当场砸晕了。
但这边一倒下,那边又有人的注意转移到了他身上,立即有一人放弃了解星海,提刀便冲向延安然。
“系统!救命啊!”延安然惨叫。
“好了,好了!”脑海中传来系统似乎是送了一口气的声音,“我帮你把任务难度降低了。你现在用用那个回魂炉试试。”
就说嘛,他一个主角怎么会没有金手指!
于是延安然不跑了,虽然还是不知道这个小炉子怎么用,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将手放在炉子上,而后转身,大义凛然地看向冲上前来的大汉。
大汉微一愣神,旋即一刀劈向了延安然的脖子。
刀刃碰上衣领,立即便是一道口子,紧接着便渗出了血。
那头的解星海一边与三人缠斗,一边分神来留意着延安然的状况,因此也看到了这一幕,登时便瞪大了双眼。
“躲啊!”解星海朝延安然大喊道。
刀刃已破皮肉,当然躲不开。
延安然那一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说好的主角金手指呢?这刀怎么还砍得到他?
然而,那刀口却没有继续向下走。
回魂炉及时散发出一股烟雾,将那大汉以持刀砍人的姿势定在了原地,刀刃正架在延安然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那头与解星海缠斗的三人也停下了动作。解星海见状,虽不知缘由,却还是立即迅速地挥剑而上。
剑风扫过三人脖颈,鲜血还未及飙出,解星海的身影已从三人面前消失。
而后,延安然面前,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沾满血迹地从此人胸前刺出。
直到触感冰凉的刀刃离开了延安然的脖子,他都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反应。
虽说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但那次无知无觉,不像这次,如此直观地面对死神的利刃。而且,这次还有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他面前,他甚至还能闻到鲜血的味道。
直到解星海走到他面前,掀开他的衣领检查伤口,延安然才后知后觉地流下一身冷汗,而后瘫坐在地。
延安然颤抖着双手一摸脖子,发现见了血,先是愣了几秒,而后放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血!血!”
“破了点皮而已!”解星海不耐烦地说。
他此刻刚刚经历一场厮杀,有些被激出了凶性,实在没精神再去装出仰慕这个废物的样子,丢了几瓶凝神止血的丹药给延安然,便自顾自处理自己的伤口去了。
他伤得可比这废物重,难不成还要反过来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