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佛曰:人世间有八苦——生、老、病、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还有一苦叫爱别离。
随着工业技术和科技的迅速发展,人们已经远远不止于衣食住行的满足,他们开始渴求更多。
渴求长生不老、渴求永无病痛、渴求所爱之人能够长厢厮守、渴求自己的意识能够长存于漫长历史长河中……
但是人世间向来是平等的,有得必有失,若是打破其中一环,迎接他们的将是无边地狱般的噩梦。
(2)
“嘟嘟……嘟嘟”
某处地下秘密实验室,透明的钢化玻璃将这一方诺大空间,隔成一个又一个棺材大小的小格子。格子里面充填了浅蓝色的半透明液体,顺着一根长长的白色塑胶管子,输送到成百上千个正躺在黑色诊疗床上的人身上。
他们的头上都戴着一个摩托车头盔一般的灰黑色头套,将整个脑袋严严实实捂住,仅留下口鼻处的一个小孔,由着那根白色的塑胶管子插入,将那些半透明的液体输送到躺在床上的人嘴中。
他们每一个人的身边都由四条电线连着一个黑色的液晶显示屏,上面不同上下浮动着锯齿状的绿色线条。
间或,某一个人的绿色线条停住不动了,显示屏便会发出“嘟嘟……”的警报声,随即他所在的那个小格子也会闪烁起红色的灯光。
“这是这个月第201个了。”
穿着包裹严实的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从门外走来,刷开那个闪着红光的小格子的门,里面半透明的液体迅速顺着底部的排水口排出,仅剩下孤零零的一张诊疗床和上面躺着被裹住整个脑袋的人。
“它的速度变快了。”
工作人员的同事提着一个铁桶走了进来,看也不看就将已经停止跳动的黑色显示屏关掉,粗鲁地抽掉连接着人体的电线,再将那个裹住人脑袋的黑灰色头盔一样的头套扒下,扔进手中的铁桶。
“咚。”
金属质地的头套撞击着铁桶的边缘,发出一声脆响。
另一名同事看着扒下头套之后露出的那张脸,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相同场景的他还是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扭头在防护服里干呕起来。
那是一张像是被抽去了体内所有水分和血液,仅留下一层薄薄的皮肤组织绷在头骨上一般的脸,苍白如纸,不带有半分血色。
脸颊凹陷、眼窝深陷,双眼圆睁,眼球里布满了猩红的红血丝,黑色的瞳仁里满是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他的嘴也大张着,维持着塑胶管插入喉咙的姿势,舌头伸出口外,像是正在惊恐的叫喊。
他死了,很明显,死前曾经经历过,难以忍受的恐惧。
“编号103号回收完毕。”
另一名工作人员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胆小的同事,将他一把拉出小格子外,重新将格子的门关好,按下了一键销毁装置。
很快,格子头顶的喷淋装置开始喷溅生物腐蚀剂,将房间里的一切有机质吞噬的干干净净,只留下诊疗床和那个黑色的显示屏。
就像是刚刚那具死状恐怖的尸体,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房间一样。
(3)
公历2050年,1月3号,华国,沇(yan)水市,墓地。
头顶是浓厚如烟的乌云。
洁白的雪粒顺着云与天空缝隙洋洋洒洒落在黑色的伞面上,融化,变成一滴透明晶莹的水滴。
周围是数十座灰色的石碑,道路的两旁种着一排整齐的翠绿色柏树。
伞的主人单手握着木制的伞柄,任由低温和寒风将自己骨节分明的手冻得通红。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毛呢长大衣,黑色的衣摆垂在马丁靴的靴筒处,那里还沾着一点褐色的泥土。
他的身后站着十余名手持黑伞的人,同样一身黑衣,胸前别着肃穆的白色玫瑰,静静地望着前方,望着前方那块刚刚竖立不久的墓碑。
墓碑上是一张正在大笑的脸,她笑得脸颊处的皮肤都堆叠在了一起,配合着鼻尖红红,滑稽的像是游乐园里逗小孩子开心的红鼻子小丑。
她的一生确实也很戏剧性,连死因都这么滑稽可笑。
“姨妈,一路走好。”
站在前排穿着毛呢大衣的男人终于在一片雪花飘飘洒洒落在那张脸上时有了动作。他向前一步,伸手抹去了那片落在了照片上的雪花。
雪下大了,由一开始的雪粒子变成了鹅毛般的雪花,洋洋洒洒落在男人漏在伞外的右肩肩头,还有面前石碑的碑头上。
“表哥。”
他身边站着一名身着黑色长裙的长发少女,正用右手死死拽着男人的衣角,通红的眼眶里含着泪,却忍住不哭。
她知道,妈妈生前最喜欢笑,她绝对不希望人们在她死后也哭丧着脸看着她,希望人们能够笑着从容面对她的离去。
只是亲人逝世,忍住内心的悲痛不哭已是极限,又怎么可能笑着面对那块冰冷没有温度的石碑?
“已经将姨妈安顿好了,我们回去吧。”
男人退回来,抬手摸了摸少女的发顶。她没有打伞,积雪已经将她的一头长发打湿了。
面前那座石碑下,埋着将他从小养大的姨妈。几天前他接到表妹的消息从隔壁市赶来,为了操办后事整整两天没有合眼的他此刻眼睛太过酸涩,眼泪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下。
姨妈是一周前晚上出门倒垃圾的时候被小区里酒驾的司机撞死的,整个人被碾进了车底,去公安局认尸的时候几乎已经面目全非。
她生前曾是一个童话小说作家,最喜欢通过笔下的文字逗孩子开心,却没想到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酒驾的司机是个富二代,上面有人,随便找了个没喝酒的手下顶了罪,现在人已经被取保候审,仅定性为意外事故。
男人自小无父无母,刚刚大四实习不久,表妹又还是个大学生,两个人没有任何能力可以和资本与权力抗衡。
于是,没有赔偿金,甚至没有一声道歉,姨妈冰冷的尸体就被推进了焚化炉,变成了一捧飞灰。
其他的亲戚们已经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
他一手握着伞,一手揽着身边少女的肩膀,迈开沉重的步子也准备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碰!”
手中的伞突然滑落,紧接着是整个人重重栽倒在了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搭着自己肩膀的手突然滑落,少女吓了一跳,低头去看自己突然跌倒在地的表哥。
只见男人像是突然中了邪一样,双臂环着自己的膝盖,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弓着脊背像是一只虾米。有着严重洁癖的他黑色的大衣上此刻沾满了泥土和雪水却浑然不顾,将整个脑袋深深埋在了双膝间,不住地发抖,甚至还能听见牙齿上下碰撞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表哥!表哥你怎么了!!”
前面同样打着伞的亲戚们闻声赶了过来,有些有经验的老人看出了他这是发了癫痫,赶紧掰开他的嘴巴,让他咬着随手捡来的木棍,不至于伤了舌头。
男人在亲戚们的帮助下被送上了救护车,少女愣在原地并没有跟上车。她看着救护车打着鸣笛驶走,终于按耐不住,蹲下身子在这漫天的飞雪中放声痛哭起来。
“对不起表哥,我也是迫不得已,不要恨我。”
…………
“目标人物已经送上救护车了。”
道旁的柏树阴影下,从始至终望着这场闹剧的黑衣男人,抬手碰了碰自己耳边的微型耳麦,毕恭毕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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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本在虚拟世界拯救命中注定之人的纯爱小说,感情与剧情线并重。会有暗戳戳的糖。如果你喜欢这本书,或者想要读下去,可以把它加入书架,这样每天上午更新的时候就会得到双倍快乐的更新提示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