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蓉青菜好像是不辣的啊，张老师。”
目送着老板娘走远以后，朱朝阳手肘撑在桌面上，用手掌托着腮，歪着头对着张东升得寸进尺地说道。
他今天已经做好去肛肠科挂号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张东升心这么软。好不容易逮到了这个机会，朱朝阳当然不能够放任着张东升含糊过去。他就像是初生的小虎崽一样，眼睛发光地紧盯着猎物，横冲直撞地冲过去，丝毫不给对方留下余地。
面对朱朝阳紧咬不放的追问，张东升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尴尬，他别过脸去，语气里写满了生硬，“又不是给你点的，吃饭要荤素均衡，你妈妈没教过你吗？”
“好好好。”朱朝阳举起手来表示投降，他现在纯属得了便宜还卖乖，差不多差不多就得了，再说下去，就真的过于得寸进尺了，到时候真把张东升惹炸毛，吃苦头的还是他自己。
张东升侧着头不肯看朱朝阳，仿佛两个人只要不对视上，尴尬就不存在一般。静谧的空气流淌在两人之间，朱朝阳也不急着开口，他现在心情极佳，就像是被主人顺毛顺舒服了的大狗。
一开始的时候，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张东升，毫不吝啬地散发着喜悦的情感，但后来发现张东升被他盯着，耳廓红如鲜血欲滴之后，他深藏在心里的某个难以言说的恶趣味突然被取悦到了。朱朝阳终于恩赐般地移开自己炙热的视线，留给张东升喘息的空间。
绕是如此，张东升依旧觉得如芒刺背，他烦躁地把号码牌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不断地摩挲旋转，就为了稍微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菜能不能快点上？张东升心里燃起了十分的暴躁，甚至开始迁怒无辜的店家。
平心而论，这家店上菜的速度还算是挺快，张东升和朱朝阳还没等上五六分钟，第一盘菜就被端了上来。但这盘菜的上桌，不但没能缓解张东升的尴尬和烦躁，反而让他更加难受。
不管是干锅田鸡还是水煮肉片，都需要一定的烹饪时间，就算是麻婆豆腐，也得盖上锅盖稍微焖一会儿才能入味进去。唯有蒜蓉青菜，只需要热油下菜翻炒几分钟，就能够装盘上桌。
所以理所当然地，老板娘端过来的第一盘菜就是蒜蓉青菜。张东升看着那盘绿油油的青菜，觉得几分钟前点单的自己脑子里可能种满了上海青，所以才如此不清醒。
但好在朱朝阳终于学会了收敛自己的得意，他不但没有就着这盘菜发表什么高见，还十分老实地去消毒柜里取了两幅碗筷出来。张东升看着安静地摆着碗筷的朱朝阳，终于明白朱朝阳身上最大的缺点是什么了。
这小鬼头，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不管怎么说，朱朝阳终于打算让蒜蓉青菜成为过去式了，张东升也乐得配合翻过这一篇。他伸手接过老板娘端来的一盆米饭，十分投桃报李地站起来给朱朝阳盛了一碗免费的紫菜蛋花汤。
小朱同学显然拜读过伟人著作，十分深谙“敌退我进”的道理，发现张东升又开始软化后，朱朝阳故计重施，他推了推面前漂浮着两条紫菜和一丝蛋花的清水，用自己水汪汪的狗狗眼发动撒娇攻势，“张老师，我不想喝汤，我想喝汽水。”
说实话，张东升也觉得这个汤过于寒酸，他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宁市人，但也在宁市住了十几年。宁市人口中的汤，都是要小火慢炖炖上一个下午的高汤，像碗里的这种东西，在宁市只能被当做刷锅水处理的。
像这种东西，张东升也很嫌弃。但是不管他皮囊多么年轻，他的内里依旧是一个三十几岁要四十岁的中老年人，拥有着所有大人具备的统一思想——吃饭的时候就要配汤，而不是喝一些乱七八糟由色素香精构成的垃圾饮料。
哪怕这个汤，长得像刷锅水，也是不能被饮料所取代的。
所以朱朝阳的第二次撒娇攻势不出意外地折戟沉沙，张东升板着张脸严肃地拒绝了他，“不行，吃饭就好好吃饭。”
话虽然说得绝情，但等到老板娘上来上麻婆豆腐的时候，张东升还是喊住了老板娘，“阿姨等一下，再上一个木耳豆腐丸子汤可以吗？”
事实上，这种快手汤对于宁市的人而言也不能算作汤，但也没办法，目前能够实现的最佳选择就是如此。
听到这话，朱朝阳毛茸茸的脑袋腾一下就从饭碗里抬了起来，眼睛立刻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