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升脊背一凉,根据他和朱朝阳近期以来的相处,他总觉得朱朝阳下一刻就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骇人言论。
果不其然,朱朝阳也没出乎张东升预料,他露出一个笑容,语气满是揶揄。
“我们球队允许带家属一起参加庆功宴的,张老师可以当做我的家属来呀。”
“……神经病吧你!”张东升脸颊泛红、狠狠瞪了一眼朱朝阳,只觉得留在这里听他说完这话的自己也挺有毛病。
为了防止这破小孩再接着拿他当消遣,张东升骂完以后直接拿着收好的包站起身来走了,迫切到甚至连包拉链都没有拉好。
看台的楼梯就是每一层的座位,为了方便大家搁脚,虽然不像最下面那一层,一层那样有一米二高,但也有六十厘米。即使是成年男子也不能轻松地往上迈,看着张东升踉踉跄跄往上爬的背景,朱朝阳想了想到底没有追上去。张东升现在就走得磕磕碰碰的,他怕自己追上去后,张东升为了快点躲开自己而被阶梯磕到。
“朝阳!你一个人在上面干什么呢?”最先进去换衣服的队友大前锋已经出来了,他看见朱朝阳一个人蹲在看台上,旁边也没人,忍不住疑惑地出声询问。
“哦来了!”朱朝阳转过身来三下五除二就往下跳,动作干净利落,没到半分钟就跳到了场内。
大前锋没有得到回答,他又是一个耿直到不太会看眼色的人,就又问道:“你刚刚一个人在那干什么呢?”
“刚和一个朋友聊了两句。”朱朝阳没想到这队友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下意识地不想说出张东升的名字,只是用朋友含糊了过去。
不料对方却好似误会了什么,大前锋露出一个“兄弟懂你”的暧昧笑容,他边按着朱朝阳的肩膀把朱朝阳往更衣室的方向推,边嘻嘻哈哈地打趣道:“哟,这还金屋藏娇上了。别紧张嘛,咱们庆功宴可以带家属的,下次让人家一起来吃饭啊,哥们儿出钱!”
朱朝阳刚开口说了一句“真的就是朋友”,对方就迫不及待地揽过朱朝阳的肩头,另一只空闲的手拍了拍他自己的胸脯,一脸正气凛然地对朱朝阳说道:“你放心,我嘴可严了,你不想公开的时候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半个标点符号的,连鹿队我都不说!”
眼看着大前锋对自己的推测如此深信不疑,朱朝阳也就心安理得地放弃了澄清真相。
——这可不是我瞒着你,我想要解释了,可是你不听哦。
怀揣着这样的心理,朱朝阳最终闭上了双唇,任由大前锋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他自己则是一溜烟跑回了更衣室的储物柜去拿衣服。
比赛虽然只有四十分钟时间,但是由于是打全场,大家体力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宿舍有门禁时间,鹿邑就没带着大家去太远的地方,直接就去了学生街他们最熟悉的那家大排档,有烧烤也有小炒,即可以让大家尽情下酒,也能填饱肚子补充刚刚消耗的体力。
十月份下旬的夜晚,京海已经有了秋天的气息,朱朝阳刚刚在打比赛的时候穿着篮球服挥汗如雨,更衣室又没有设置淋浴间,大家都只能忍着吃完回去再洗。此时被夜间的凉风一吹,朱朝阳即使穿着长袖T恤,都不免一阵发凉。
年轻的男孩子仗着自己身体火力旺,通常都不会带外套出门。他们的篮球队经理是个姑娘,倒是带了外套,但朱朝阳总不能去抢人家姑娘家家的外套——再说了,他也穿不上。
尤其今天大家终于拿了一场毫无阴霾的胜利,整队人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除了经理是女孩子得以独善其身,其他人全都被拉近了酒桌游戏里,从划拳到摇骰子,最后大家干脆直接闭眼指人,指到就喝。
一顿夜宵下来,朱朝阳觉得自己肉没吃上几口,肚子里满满当当全是酒。他从小到大都是乖乖仔,这可以说是他第一次喝酒,划拳和摇骰子这么玩都是临时现学的。
即使他脑子转的快,猜骰子数的时候又老能通过对方的脸色猜出到底应不应该开,但是酒桌灌起酒来是不讲道理的,哪怕什么游戏都赢了,朱朝阳也避不开教练队长和各个队友的轮番敬酒。
论起杯数他喝的估计不多,也就比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篮球经理多两三杯。但是酒醉的程度朱朝阳可是和其他人差不多,几乎连直线都走不出来。
到最后朱朝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宿舍的,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的。
第二天朱朝阳是被阳光直射到眼皮上给晃醒的。一睁开眼,他就发现自己躺在宿舍的床板上,但他完全没有自己回宿舍上床的记忆,整个脑袋空空如也,只能听见里头风吹过的声音。
根据朱朝阳关于保持清醒的最后一刻的记忆,酒桌上还直直坐着的人,似乎只剩下了队经理一个人了。真不知道学姐一个一米六的矮个子姑娘是怎么挨个把他们送回来的,要知道,他们可是一群人均一米八三体重一百四十五的壮汉啊!
这一刻,朱朝阳忽然感受到了他们队的经理学姐平时在队伍里说一不二,是有其根本性原因的。
“嘶……头好痛啊。”朱朝阳痛呼了一声,坐起来将手肘搁在膝盖上,用掌心扶住了自己仿佛要裂开的脑袋。他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宿醉的威力,简直痛苦到让人想当场戒酒。
“朝阳你醒了啊!”叶昭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朱朝阳痛得无暇回应,只能有气无力地哼唧了一声。叶昭也不在意这些,朱朝阳只听到下头传来椅子被推开的时候摩擦地面产生的声音,然后是热水壶倒水的声音,再乒呤哐啷地搅拌了一会,叶昭端着杯蜂蜜水走了过来。
“头痛吧?喝点蜂蜜水呗,水刚好还是温的。”
“唔,谢谢啊老叶。”朱朝阳嘴里干到仿佛一张口口腔粘膜就被撕扯开一般,他道了声谢,然后接过杯子三秒钟就吨吨吨喝完了,“呼——爽!”
叶昭看他那样,忍不住带着笑意提醒道:“清醒了吧?醒了就下来洗洗,一身酒味。”
“哦,好。”朱朝阳乖乖应了,他一边从楼梯上往下爬,一边回忆着。他刚刚醒来以后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个什么事情,但他又忘了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事情。
“卧槽!”
灵感一闪而过,朱朝阳忽然就想起来自己忘记掉的是什么,他脚一滑,直接从楼梯上踩空,幸好手下意识握紧了铁把手,他才没有垂直着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