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大概跟丁卯解释了一下这是除阴灵秽气的符咒,但是不同的咒语自然也不一样。丁卯哪里知道这些东西,他看着木板子摸不着头脑。“这东西可以这么画在木板子上吗?”
“自然不行!这椅子要擦就是见了水,而且他还用漆盖住!这……忌讳!”顾影找了块布把这些木头都包了起来,她抱着这包木头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我回去给给我娘看!看完了好好的给烧了吧!”
“丁大会长,鱼四还信这个吗?”郭得友凑过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条裤子。郭得友是捞漂子的,这东西多少有点不该这样沾身,他试探性地询问。“应该就这一把吧。”
“明天,不,今晚,把鱼四家的木头椅子全给擦了!”
顾影和张神婆站在秋娘的院子里,伍河捞尸队的人手一把小刀刮着板子,张神婆嘴里早就开始嘟嘟囔囔念着咒,顾影想上前帮忙也被张神婆一把拉住。
“丫头你碰什么!”
“这……这都是……你看这个镇尸符,这怎么能画在家具上!”张神婆攥着顾影的手,两个人跪在地上张神婆念一句,顾影说一句。
伍河捞尸队的都刮得打寒颤,这些符都是用红笔画的,这种东西看多了他们都觉得邪门。放眼望去,这一院子的家具底下竟然都画着这些符咒,尤其是鱼四和秋娘的婚床,那婚床的床板子上画的正是张神婆空中的镇尸符。那符咒就正对着睡觉人的脑袋,这谁看了不冒一层层冷汗。
丁卯站在屋子里,他看着家里的墙漆竟然也觉得不寒而栗,他指着墙大喊着:“都给我砸了!”
“你疯了!你是一点都不给鱼四留啊!”郭得友把丁卯拉到一边,他指着秋娘病怏怏的脸。“丁卯!你把家给拆了干什么啊!”
“肯定有问题。房子家具都不是他们自己弄的!”丁卯冲着郭得友大吼着。“你说,你说对吧。”
“但是秋娘还在这,你至少等我把她安置好了,你再砸啊!”郭得友攥着丁卯的手腕,丁卯的脾气就是倔驴脾气,他认准的事情就必须立刻去证实,根本不管其他人的情绪。这么多年了,郭得友以为丁卯通点人情世故了,这可好,鱼四丢了而且家里都是符咒,无疑掐断了丁卯最后那点理智了。
郭得友看着丁卯气红的眼睛,心肠一软就把手松开,由着丁卯闹。
“你不陪我砸?那就我自己砸!”
丁卯从墙边抡起大锤子狠狠砸在墙壁上,那一锤又一锤惹得街坊邻居都站了出来,他们围在秋娘家门口东瞅西瞅。秋娘已经哭得断气,她看着墙上突然出现了个大窟窿人眼睛一闭直接倒地上了。
这下子人群可热闹了,漕运商会会长丁卯把他心腹的家给拆了,还把人家媳妇儿气晕了。门口有的人眼尖看到那些符文,符文这事儿一说,可好嘛,人更是炸开了锅,就站在人堆里都能听好几出聊斋志异,不亚于茶馆听评书的精彩程度。一人一句,那把鱼四这栋房子说的那就是个传奇,这地皮是上古阴地的话都说得出来。
秋娘家门口热闹的可不亚于她结婚的时候,人声鼎沸中一个男声高昂地说道,只见付队长带着两个属下挤了进来。
“嘛呢!都嘛呢!在这干嘛呢!不回家吃饭吗!”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啊!”付队长穿过了人群就看到丁卯挥着大锤子,哐哐砸着墙,那边一个少妇已经哭晕在郭得友怀里。付队长赶紧抱住丁卯的手臂,他看着满头大汗的丁卯忙问道。“小少爷,别累着了!歇会儿吧!”
“有人要整我漕运!”丁卯撞开了付队长的身子,他攥着木杆子砸得额头上青筋凸起。
“这是疯了!这疯了不是!”付队长指着丁卯连拍着大腿,他为什么来,就因为有不少民众反应说丁卯在这闹事儿。付队长知道漕运的衰败对丁卯打击肯定很大,那也不能砸人家的家啊!付队长看的也干着急,他抹着一脑门子的汗对郭得友说道。“这怎么办啊!小河神这怎么办啊!”
“我管不了他!”郭得友扶着秋娘找了院子里的一个石凳子坐下,那是秋娘家仅剩的家具了。郭得友根本不知道丁卯怎么就跟疯了似的,
“丁卯!”
郭得友顺着声音望去看到老郭师父站在门口,郭师父气急败坏地盯着丁卯。丁卯听到老郭师父的声音才停下手,他看着那些石砖内一条黄色的纸条,丁卯的手已经在克制不住的颤抖,他抖动着双手拿出了那张黄色纸条,是一张符咒。郭师父走过去看着丁卯手里的符纸,瞳孔收缩了一下。
“先回去,这样也看不出东西。”
丁卯指着那堵墙,这种黄色符纸每隔10几块砖头都有填补一张,他就指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丁卯微张着嘴,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他声线因为急迫变得很尖锐。
“鱼四……这肯定跟漕运兄弟的死有关系!”
张神婆念完了咒也走了过来,她安抚着丁卯的后背好声劝着。“好孩子,你先回去,我和你师父好好帮你看看!丫头,郭得友!把他送回去!”
丁卯看着那墙里散落的黄色,才慢慢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走到秋娘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人就被付队长扶着送上了车。郭得友和顾影也跟了上去,付队长看了车上这三个天津卫最不省油的灯悠悠地叹了口气,这帮孩子是真能闹。付队长踩着油门,那车猛地窜出去,只听付队长喊了一声。
“走!付队长送你们回家!”
这热闹过了,大家也都散去了,秋娘被送去了医院。这热火朝天的天地突然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郭师父和张神婆站在院子里。郭师父嘬着烟,一阵风吹过卷起了散落在碎石里的半张符纸,他望着在天空中漂浮着黄纸,吐出了一阵浓烟。
“天津卫是真变天了。”郭师父望着天边的火烧云,那种红色甚至带有一丝滚烫,烧灼着观望者的眼睛。“这是有人造了个冥宅啊。”
远处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一种吱吱呀呀的声响,那屋子外面挂着白色的绢花,扎着白色的纸马,是个灵堂。吱呀声响中中一个男子推开了棺材盖,缓慢地坐了起来。他穿着黑底红纹的婚服,胸前挂着一个红绸子做的花。男子脚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他猛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旁边竟然躺着一个面色发青的女尸。
男子依稀听到有个呼声唤着他的名字。
“鱼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