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晚上给他结算的是个女人,黑色的超短小皮裙裹出曼妙的身姿,她将厚厚的信封递给休息室沙发上半躺着的男生,然后就势往他怀里靠去。
“这位小哥哥,你长得这么帅,何必来这里拼命呢?这脸,”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甲划过盛临淤青的嘴角:“多可惜呀~”
盛临听出了她的声音,是每晚在扩音器里宣布下注比赛的女人,他坐直的身体,不动声色的将人推开一个安全距离:“不可惜,有钱赚就行。”
女人轻笑了一声,脸上的浓妆在休息室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赚钱还不简单嘛,你跟姐姐我去卖酒,一晚上比你被揍挣得多~”
“呵呵,不了,谢谢姐姐,我这人受虐狂,喜欢被揍。”盛临勾了勾嘴角要假笑,却扯得咯吱窝下的肋骨一阵疼。
“对了姐姐,麻烦你告诉邦哥一声,我明晚开始就不来了,以后有缘再见。”
希望永远不要见了,他在心里暗暗道。
把信封里的钱连着抽屉里的数了两遍,整整一万块,这是他送外卖两个月都拿不到的金额。咯吱窝下的肋骨还在疼,他狠狠心,抽出两张百元大钞。
还是去照个CT吧,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盛源在诊疗室待的第四天,终于得以转入住院部正式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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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烟雾缭绕,人群嘈杂,盛临跟在大黑身后,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没想到才一年多的时间,又踏入了这个自己以为永远不会再来的地方。
熟悉的休息室,熟悉的协议书。
盛临把玩着手中的笔,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桌子,他抬起头笑着看向眼前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问:“大黑哥,我可是成年人了哦,现在不用交保险了吧?”
大黑像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犹疑了下接着点了点头。
两个小时后。
“操,他娘的,死胖子下手真狠!”盛临扶着路边的垃圾桶,又往里吐了一口血水。
脸颊上热辣辣的疼,他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颧骨肿起一块,右脸像个发面馒头一样,盛临又在心里骂了今晚那个对手一百遍,哪里有打人还打脸的,太不道德了。
邦哥还算讲义气,今晚没扣保险,盛临估摸着可能最少有个五千块,他捏了捏兜里的信封,扶着垃圾桶欣慰得笑起来。
下一秒,笑容凝固。
垃圾桶边的公交站停了一辆车,车门打开,余跃从车上下来,一抬头,就看到肿成个猪头扶着垃圾桶傻笑的盛临。
盛临的傻笑僵在了脸上,右边的颧骨肿得挤着眼睛,他从眼睛缝里看着余跃背着书包,一身清爽的朝他走来。
“你这是……?”余跃很费解。
“呵呵,我毁容成这样你也认得出,真够意思。呵呵。”他尬笑得不敢牵动脸上的肉,只呼哧呼哧了两声。
他很想把手从垃圾桶盖上挪开,可眼下的情况是离了支撑点他是站不稳的,所以只好尽量站直身体,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惨。
余跃盯着他那肿得发亮的右颧骨两秒,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他虽然穿了一身黑,再多的血迹也看不出,可脖颈衣缝处和手背上的淤青还是暴露了他刚被人狠狠揍过一顿的事实。
“你这是烧人祖宅了吗?怎么被揍成这样?”余跃伸手扒拉了下他的衣领,果然,衣缝处有血迹。
“哪是被揍啊?我是去火拼了好吧?你没见我对面那人,被我揍得更惨……诶呀你干嘛!”盛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余跃伸回按在他腰间的手,指了指他的右脸:“挺亮堂的啊。”
“哼……”盛临继续哼哧。
“能走吗?”
“啊?”
盛临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那走呗。”余跃抬起他的左手,轻轻的搭在自己肩上,然后扶住他的腰,让他方便将身体重心移向自己。
余跃脚步走得很慢,因为身边这个一瘸一拐的人每走一步都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好在距离不远,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那栋小三层楼下。
“盛源看到你这样,没事吗?”
“都十一点半了,他肯定早睡着了。劳烦你,送佛送到西,帮我把药一起上了吧嗯?”盛临眨巴眨巴剩下那只正常的眼睛。
漆黑的楼道里没有灯,余跃腾出一只手捞出手机,照着楼梯的路,艰难的将重伤患者扶到了目的地。
余跃朝着门挑眉,示意某人。
某人左手耷拉在他肩上,右手撑着墙哼哧:“再劳烦你,钥匙在我裤兜。刚好在你那边的裤兜。”
余跃只好箍稳他的身体,然后伸手向他裤兜捞去。
手机,几张卡片,一颗糖,没了。余跃发出疑惑的目光。
“大哥,你认真点,就小小一把钥匙,没串什么。”
“不会你火拼的时候拼掉了吧?”余跃又一边在他裤兜里找着,一边再次表示疑惑。
“怎么可能,诶,你你你你你别乱摸啊。”
余跃指尖终于抓到一个钥匙形状的东西,想缩手时,突然手背碰到一个难以言喻的物体。
物体的主人一个激灵的抖了两抖。
余跃:……
……
“你你你你你……”盛临想指着他控诉一番令人发指,可左手还搭在人家肩上,腾不出空。
“闭嘴,我不是故意碰到的。”余跃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冷漠道。
-
重伤患者轻手轻脚的坐在卧室床边,看着余跃蹲在床头柜前的背影,毛茸茸的头发,白皙的脖颈,灰白色宽松的T恤,因为蹲下去而勾勒出好看的腰身,盛临忍不住笑了笑。
余跃拿着好不容易找到的酒精和棉签转身,就看到患者坐在床边傻笑。
“你老实说,是不是被打到头了?”余跃挨着他坐下严肃的问道。
“嗯???”
“刚才见你就抱着垃圾桶傻笑,现在又傻笑,你该不会是……?”余跃手指在太阳穴边转了转,隐晦的表达对他脑子是否有问题的担忧。
“我没被打傻,谢谢,要不要背九九乘法表证明给你看看?”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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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迹有些已经凝固了,贴着衣服粘在了身上,盛临费了好大的劲,才慢慢把身上的黑T给脱下来,然后随手丢在床边的地上。
从脖颈往下到肩膀再到胸膛,尤其是背部,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裤子…就不用脱了吧?我怕酱哥你到时候又控制不住自己,我现在这个样子反抗不了,岂不是任你采撷…”盛临故作娇羞的拉了拉裤带。
余跃差点想夺门而出。
“说了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他绷着一张冷脸。
然后又补充道:“我对你也没兴趣。”
最后接了句:“你要是再说一句废话,药就自己上。”
盛临乖乖的闭了嘴。
卧室的灯不算太亮,暖黄暖黄的光映照着整个房间,紧闭的窗子将夜市的喧嚣关在了窗外,余跃只听得到从他头顶传来的呼吸声。
他拿着蘸了酒精的棉签,仔细的将锁骨处凝住的血渍擦去,然后覆上一层医用纱布包扎完毕。
盛临看着伸在自己下巴前毛茸茸的脑袋,长长的睫毛下是认真的眼眸,视线下移到自然红润的嘴唇,和宽松T恤衣领里,他悄悄的吞咽了下口水。
“胸是你自己来还是?”余跃抬头问。
盛临的目光与突然抬头的他撞上,然后心虚的移开了视线:“胸?什么胸?”
下一秒,胸膛就被棉签按痛。
余跃朝他撇撇嘴:“大哥,你这胸上的伤,还是自己来上药吧,免得你又觉得我非礼你。”
“哦……”盛临回过神来,接过棉签。
余跃往后靠坐着,双手撑在身后活动了下筋骨,然后看着眼前人笨拙的给自己上药。
“最近怎么样啊?”盛临低头抹着药,装作不经意的问着。
“嗯?什么?”
“就…学校生活啊,梁老板的广告播了那么久。”
他不知道怎么问出口,开学前那天陪余跃去学校报道,明显能感受到宿管老师提到特招生时,余跃对这种异样目光的排斥。
可梁有圣却广而告之整整宣扬了三天。
“哦,那个采访视频啊,拍得还行吧,帅的。”余跃又抽了一根棉签递给他。
“嗯…你没事?”盛临意外的挑眉。
余跃低头扯着嘴角笑了笑:“想不到外卖小哥也如此贴心啊,我当然没事了,露个脸能挣万把块钱,很划算。”
“啥??万把块钱?”
余跃无谓的点点头:“是啊,我跟梁老板谈了个交易,配合他拍那个助学采访,给我有声有色一周的利润。”
“明天3号截止了,可能有个两万多吧。”他补充道。
“两…两万?”盛临觉得肋骨好疼,头也好疼,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为什么眼前这人挣钱就那么容易。
余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迟疑道:“不然,我借你点钱?你去住个院吧…看你这样子…”
“不用。”盛临气呼呼。
“……”余跃有些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他把放在地上的书包捞起来,开始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