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之山,地处幻想乡里高度数一数二的山脉。
一听这名,大部分人第一印象得是阴森森乌烟瘴气的恐怖片现场。其实这片山尽管妖怪丛生,人家却不仅高度社会化,还搞起了近未来科技文明。
一处坡度较缓的林外岩石空地,一栋小木屋跟前。
嗖嗖嗖嗖嗖嗖!!!
数道颇具力道的劲风,搜刮着地上的落叶尘埃。那是某种器物舞动所致,持者的功力之强令器物从始至终未有接触地面,便将满地的落叶尘埃尽数掀起,靠风力聚在身边。
那件棕黄色的长柄器物看不出外形,在持者手中已经化作大大小小的圈状残影,持者本人也早已成了肉眼难辨的白色疾影,一同在整个空地上闪烁不停。
十分精妙地,身处在落叶尘埃卷成的几个小飓风之间,白色疾影却总能找到缝隙穿梭自如,再用手中的器物去拨弄,不让小飓风们脱离控制散掉,又不脏了自己。
细细打量不难发现,白影的腾闪挪移、器物的挥划扫掀,某种暗含其间的套路,起着衔接作用,持者本身也炉火纯青,才能将这些势如破竹的动作一气呵成。
这是个高手。
刷!
白影骤然定形,手中的器物顺势朝丛林方向一挥,力道顺着手臂灌向器物前端,将两者绷得笔直;漫天的落叶尘埃经这一手,齐刷刷地扑进丛林,安静地回归林间沃土,还小木屋前的空地一片洁净。
站住脚后,白影的容貌清晰了。
白色露腋装与过腮白发无怪乎一个白字,大大的枫叶图案印在黑红长裙上,两串毛绒球从小帽子两边垂下来,野狼形状的大白耳朵大概有所发现,正机警地冲着身后。
“——”
声音是从大老远传来的,到这里已经不剩什么了,狼耳少女弹了弹耳朵,却依旧听出是谁来了,随手把笤帚——嗯,笤帚,往木屋墙上一搁,望向天空,等候她的客人来到近前。
白狼天狗,是历经年岁的花白老狼走蛟化成的天狗。
幻想乡的这种叫“天狗”的妖怪,严格来说和真狗是毛线关系没有,但这白狼天狗勉强算例外。靠着承自犬科的勇猛和机敏的感官,白狼天狗成了妖山警戒巡逻部队的完美妖选。这位扫地扫得拉风无比的就是佼佼者,千里眼顺风耳通灵鼻一应俱全,简直到了超能力的范畴了。
“小~椛~”方才声音的主人终于飞来了,是个蓝发小姑娘,扇着两排大冰翼的冰之精灵。前两天她缠着另两人要切磋,也是到这儿来的。
她口中的小椛,全名叫犬走椛,就是眼前这位了。正无聊就来了个伴儿,白狼天狗轻笑,垂下耳朵,上前迎接:“琪露诺,又来学刀吗?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这是真话,小冰精的天分挺惊人的,已经快把犬走椛能教的都学光了。
琪露诺轻巧地落上空地,竖起食指晃晃:“不一定哦,临场迅速切换和组装武器可是很高等的技术,没有陪练光靠自学的话会很难前进的喔!”
不提这个还好,一想起冰精那几把又拆又装乱七八糟的组合刀,犬走椛就觉得眼晕,“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摆弄那么复杂的武器啊,这和你说的‘磨练操纵冰的技术’有什么关系吗?”
琪露诺换了个OK的手势:“Bingo!就是那样的感觉对吧,让冰的力量在这把刀和那把刀之间跑来跑去什么的,可是需要很高的控制力喔~”
冰精的表达一向偏笨拙,但犬走椛还是大致能懂,冰精是想靠换刀装刀这些小动作练熟对力量的收放操纵,不过这个逻辑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且,小椛你最近一直很无聊,对吧?喏?”
冷不丁话锋一转,琪露诺歪头一笑,让犬走椛挺意外:“哦呀,真亏你能发现。”
原来,妖山基本没几个入侵者,巡逻队的工作事实上很枯燥。往日这会儿犬走椛都在山脚河童们那儿下棋打发时间,经常和那位叫荷取的河童小姐难解难分,琪露诺总是先一边自己练习一边等她来。最近这绷子却变成了白狼天狗本人恭候大驾,一准儿又没事可干了。
倒不是头一回见识到,可幻想乡早先对这小冰精的评价,普遍全是笨笨的自大小鬼之类,很少有人想到个笨小鬼还有心细的时候。得,眼瞅着人家笑颜纯真,犬走椛也明白盛情难却了。
“拿你没办法。”言语中隐透着兴奋,犬走椛掉头徐徐进屋;重新出来时,她的双手多了一面银色盾牌和一口锋利的大砍刀,边走边用刀背轻敲银盾上鲜亮的枫叶图,用金属声酝酿自己的热血。这两件才是她的称手家伙。
全副武装的姿态下,天狗脸上却洋溢着笑。“哎,最近去找河童下棋总是没见到荷取,鸦天狗的报社也没有其它动静,的确是稍微变得无聊了呢。”
“哈哈哈哈~”琪露诺哈哈一乐,随即叉上腰,仿佛又变回了当初的自大小鬼,用自大的口气放下宣言:“那就跟着最强的本小姐一起活动起来吧!”
“哼~”肩膀掂了掂将近自己腰胯高的大刀,犬走椛语气轻佻,“控冰技术的试炼,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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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这个点儿你一直没人陪,就想到找我来了,露米娅?”
雾之湖湖心岛树林,少女坐在树上撩着鬓角的长发,扭头望望身后的金发小妹。蓝毛冰精不怎么常来,这小妖怪倒是每天都有现身。
露米娅也坐在一条粗壮的树枝上,抓着左臂伸了个懒腰,“琪露诺又去她小狼狗师傅那儿拼刀玩了,米斯琪也要准备摆摊,其他人在黄昏的时候也都有自己的事干,除了我。这样下去我那‘宵暗之妖’的名头就要哭了~”
宵暗即黄昏,昼与夜之界,露米娅确实被不少人喊作“宵暗的妖怪”。
“还说呢,自个儿都忘了自己这花名儿哪儿来的。”少女的吐槽让露米娅顿时一个咋舌,险些翻下树去。昨天也是这个问题,露米娅介绍自己外号时被少女呛得眼珠子鼓鼓的。
“别说得我跟个笨蛋一样啊,也许是那些人类流行起来的也说不定。”这事也只能苦笑着反驳两句了,露米娅赶紧找点正经的扯,“话说考虑得怎么样啦,符卡规则的事?”
符卡规则……这回轮到少女苦笑了。
这玩意的正式名称叫《命名决斗方案》,是幻想乡为了规避流血冲突制定的,用于限制强者肆意妄为、增加弱者的发挥空间;其中有一条比较有特色,就是要把技能招式的运行机制编写在一种叫“符卡”的卡牌上,起个名儿,决斗中不直接施展技能,改为给对应的符卡充能,从而启动符卡、召唤招式,顺带还要喊招。这样的决斗称作“弹幕决斗”。
少女苦笑的不是这儿,是另外几条规定:战前约好的卡尽数被破就必须认输、无论胜负禁止双方互相杀害、否认纯粹的力量主义并以华丽和意象为上。这样,你死我活的拼杀就换成了竞技游戏,很大程度上用“游戏”的技术与意志力替代了实力的直接对抗。
“怎么啦,不愿意吗?”看少女一听这个就放下了撩头发的手,露米娅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无聊想找个伴只是一个原因,露米娅天天往这里跑还有一个目的,监视。乡内时下的气氛依旧风声鹤唳,她还是不敢确定该不该信任这头“电视里跑出来的怪兽”。
“倒也不是不愿意啦,”少女摇头笑笑,“不为生存,只为决胜,真好。”
“是、是这样的吗。”不知为何露米娅总觉得少女话里有话…不过也听得出来对方至少没有抗拒,那就好办。
“嘿哟咻!”一个翻腾飞了起来,露米娅摆着惯例的十字造型飘到少女跟前,正面朝向树前的大块空地,“来嘛,反正你还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适应一下这边也可以嘛!”
一边说着,露米娅收回侧平举着的右手,变戏法似的抖出一张卡夹着,用妖力点亮。
“月符【ムーンライトレイ(晶芒汇聚)】。”并淡淡地喊出卡名。
“嗡”的一声轰鸣,半空中两圈闪动的银色涟漪出现在露米娅左右,耀眼的光束从中迸出,对着空地由外向内徐徐扫射,所经之处只留片片黑烟。
银辉散去,示范完毕的露米娅准备给少女讲解:“大概就是这样——啊咧?”
回头不见少女的人,露米娅正要四下张望,却看见少女毫无征兆已经闪她身前了,身边六个漂浮的金红光点愈来愈亮。
察觉到四周快速拔高的温度,露米娅瞬间懂了对方的意图,立马慌神:“诶!!慢着!!!”
轰——
来不及了,六道令夕晖黯然失色的金红光束肆虐过空地,布下了熊熊火海吞噬着地上的一切。
弹幕决斗不全用弹幕,但不可否认大多是弹幕——铺天盖地的小能量球。少女早就发现她原来那位面,常见的招式几乎清一色是“光线”,换言之就是将能量集中起来喷涌,以保证获得最大威力;偶有些广范围攻击又过于耗能。少女蛮稀罕这种“弹幕”的形式的,它们在范围和威力之间权衡得不错,可这边的规则她自问没那么快适应,更没法立马就设计出自己的第一张“符卡”,为求效率,她干脆决定偷师露米娅找找灵感。
“你干了什么啊啊啊!!!!!!”结果当事人直接抱着头尖叫起来,把刚想问问模仿得如何的少女吓了个空中趔趄,“在这种时候要是引起误会可没办法轻松了事啊啊啊!!!”
少女一听就明白了,敲两下脑袋暗骂自己弧长,她一路走过的星球文明个个民风进击,就没哪里出手时还要特别顾忌环境,她习惯了,在这边呆了好几天都没斯文过来,赶忙出言安抚:“别别别一惊一乍的呀!别忘了我会吸收的,不信你看?”
说着少女随手冲火海虚握一记。
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浓烟舞动的一整片火海发生了诡异的形变,居然像禾苗一样被少女一把抓在了手里;少女又轻轻一拽,大把的浓烟和火焰马上全都“滋溜”一下钻进少女的手心,眨眼间连烟带火就被吸噬一空,比泳池放干水还利落。
再看少女那只手,除了戴只黑手套就空无一物,和之前没两样。要不是地上的焦黑还在,此情此景能让人怀疑之前的大火是幻觉。
做完这一切,少女弱弱地搔着鬓,瞥向露米娅,语气也略显忸怩起来:“那个,对不起啊,我现在状况大不如前,只能做到这里了,地上那些烧焦的东西我就……”
露米娅没有答腔,她现在跟昨天挨呛时一样眼珠子鼓鼓的。
不仅如此,她的眉毛,她的眼皮,她的嘴角,她合不上的下巴颏,一抽一抽的全都在跳探戈舞。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凌乱”。少女刚刚的超然表现,彻底卡⑩了露米娅的思路。她发现自己似乎对《奥特曼》剧中那些造型低能、钝重可笑的皮套敌役存在某种误解。
“你……”露米娅缓慢而僵硬地侧过脸来,视线盯得少女毛得一哔,“你们怪兽,原来,有这么厉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