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濯知道自己这是在狮子大开口。她也没想着谢玠能答应她,不过不答应她也没事,她的意向价格没这么高。
她小的时候跟大娘去街市上买菜,成本三文钱一斤的韭菜,菜贩子每次都会抬成五文,然后见着谁来询价,都假模假样地说:“大家都是在这一带长居的街坊邻里了,您要是买,我给您少点,就算四文钱了。原本卖菜便是折本的买卖,我也不图什么了,只盼您长期照顾我们这小本生意,感激不尽。”
她一向记性很好,苦杏街留给她的印象又太深,是以一个菜贩子市侩的嘴脸,她也能记很久。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能有用得上的一天。或许究其根本,她也不过是一个市侩的人。
她已经做好了和谢玠讨价还价的准备,却没想到谢玠竟然眼也不眨地就答应了下来,甚至还要她:“三千两够吗?要不要再加点。”
云濯受宠若惊,又觉得谢玠不怀好意,虽然十分心动然而还是坚定不移地拒绝了他:“够了够了。”
她看着谢玠脸上的神情,忽然又觉得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或许谢玠真的没想那么多,是真的关心她不够呢?
她打了个激灵,脑海中唯一冒出来的想法是:幸好谢玠不是菜贩子,否则将来京都乞丐堆里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哪有这么做生意的啊,简直是个冤大头。
“你和我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让闻吕先回谢府取银票来?”
“这……倒也不必。”云濯迟疑道。
这不还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吗?谢玠怎么能这么上赶着给她送钱呢?
“还是等我下回见了楚嫔娘娘,与她说了这事,得了她的答复之后吧。”
“好。”谢玠从善如流。正好他也需要时间找到画。
……
云濯回了卧棠居,便关了门,唤云七出来。
今天说要帮春雪找家人的时候,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闪现出来,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但仍然被她捕捉到。
她想培养一批暗探,让他们为她打探消息,掌控这整个京都中高官世族的动态。
但是要想养人,食宿问题也要操心。所以她才向谢玠开口要三千两银子。
她准备用两千两做安置的费用,剩下的一千两便先放着,总归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倒不如先找云七商量一下,还有红袖,她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红袖,招手道:“你站这么远做什么,过来。”
红袖慢慢地挪着步子到云濯面前来,悄悄抬眼看了看用黑布蒙着面的云七,又看了看云濯,轻声问:“奴婢也能听吗?”
云濯有心逗她:“不想听就算了。”
“不不不奴婢听!”红袖不再迟疑,连忙道。
云濯于是将自己初步的想法说给她们听:“我想买个院子,然后从人牙子那儿买一批男童女童,但是培养他们长大需要的时间太长了,我没有那样的时间,所以你们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云七从来没接触到过这些东西,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摇了摇头:“属下没有。”
云濯也觉得她不会有,于是将期盼的目光放在红袖身上,红袖受到鼓舞,在心底暗暗给自己打气,不甚熟练道:“奴婢觉得,不用……培养男童女童吧,从,从人牙子那儿挑选一些聪明些伶俐些的丫鬟小厮,买回来之后仔细教导,应该也可以吧?”
云濯不是没想过,只是她害怕年纪更大一些的,懂得的事情更多,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听她的话,不能很好地为她所用。但是年纪小一些的,还没有自己的主见的小孩子,却又不一样。不过为今之计,似乎也只有像红袖说的那样,先去人牙子那儿看看了。
“那这几天,你就先去牙行帮我留心一下,再看看城中有没有什么地段偏远一些的房子要售卖的,如果有,我们就盘下来。”
红袖用力点了点头,脸颊上因为兴奋而生出红晕。
过了会儿,云濯又道:“还有,京都城里,有没有什么快要闭门的秦楼楚馆,你也留心一下,如果可以,我们也盘一家下来。”
她想到云宣和带她去过的元和赌坊,心中已经渐渐勾勒出将来的蓝图。然而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云七与红袖十分震惊地望着她,好似她的话有多惊世骇俗一般。
哦,好像也确实是有些惊世骇俗。
不过她懒得和她们解释,只叮嘱红袖:“记得了吗?”
红袖呆愣愣道:“记……记住了。”
然而云濯又很快改口:“不,不用,你去打听,京都城里哪家青楼最为出名,这城里排行第一的花魁又是哪家青楼的。”
如果接手一家潦倒惨淡的青楼,再一番运作使其扬名,这中间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未免也太多了,倒不如直接盘下京都城里最红的青楼,这样一来,甚至无需她出手,就能引发争议。而有了争议,就会有热度,慕名而去的客人就会增加,有了客人就能有进账,这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这回红袖学聪明了,或者说她已经接受了自家姑娘惊世骇俗的程度,很快就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云濯满意地笑了笑:“去吧。”
她挥退了两人,打算回榻上补一会儿眠,忽然却听见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
她百般无奈地起身,推开门却看见裴菀音站在庭院里。
对上她满含委屈的双眸,云濯没由来地感到心虚,她下意识就想转身关上门,却在一瞬间听见裴菀音的声音响起:“云四,你敢关下门试试?”
裴菀音是来兴师问罪的。
从学宫放假开始,她不知道给云濯写了多少信和帖子,然而无一例外地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了。
一开始她以为云濯在忙,所以虽然失落,但也觉得没什么,直到今天她听说云濯进宫见了父皇新封的楚嫔,终于忍不住上门来想找云濯问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