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吕支支吾吾地应付了过去,终于借口给云濯送画逃脱了谢玠的魔爪。
他实在不想和谢玠讨论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毕竟光看谢玠这样,就已经能够知道他其实是追妻教学的反面教材。且不说他对如寄有没有心思,总之谢玠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会听的。
但有一点,他想,自家大人或许说的是对的。
给云濯送过画后,他便去软香楼找到鸨母,为如寄赎了身,又请软香楼的小厮带给如寄五百两银子。
两人这一段算不得情缘的露水情缘,至此而止便已经很好。
……
画是秋杏收起来的,云濯还在正院里和温氏聊着云宣和的事。
云濯将书信奉至温氏面前,温氏先是一愣,而后便不可置信地看向云濯,眼中带了些许暖意。直到云濯对她道,这确是云宣和自军中寄来的信,温氏方才颤抖着将信接到手里,又对云濯道了谢,展开书信逐字逐句地读了。
云宣和在信中并没有说什么旁的事,只是一封单纯的家书,插科打诨地说了些路上军中的趣事,然后又以期望自己能早日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为结尾。中间也有问家中亲人如何,养在小水池里的乌龟怎么样了,还有在京中的好友近来可有上进。
温氏叹了口气,将信收起来,放在一旁。
云濯道:“您给二哥哥写回信吧,写好了着人送来,我托人寄给他便是。”
云宣和未曾在信中谈及自身具体情况,温氏便也没有问云濯,云宣和究竟在谁人麾下担任什么职位。
她不问,云濯于是明白她的意思,故而如此说道。
温氏摇了摇头:“总让你费心也不是个事,如今总算知道他安好,我这心里的石头,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云濯笑了笑,并不强求,只道:“那您什么时候想传信给他,只管找我便是。”
温氏颔首,又道:“这事……别让你父亲知道了。”
她说的是云宣和给她寄了书信这事。
云桓此前一直纵容着云宣和,便是因为云宣和自始至终无论怎么荒唐纨绔,都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
但是这次不同。
云家本来就快要和暮氏联姻,此事一出,云家在清河的地位便能压过崔氏门阀,这原本是件好事,毕竟世家倾轧,胜败原是常事,皇上或许会关注,但并不会干涉此事。
然而云宣和却在这个节骨眼跑去从军,他本就是偷跑出去,云桓日夜又要担心他有没有受苦受难,又要忧心他能不能做出什么功绩,若是没做出倒也还好,他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而已,大不了只是在同僚间饮宴是被明嘲暗讽几句而已,但若是真被云宣和瞎猫碰着死耗子立了军功,届时过不去的恐怕就成了云家了。
若是被他知道,云宣和离家几月终于想起来给家里写了信,居然还没他的份,恐怕会更为生气。
云濯点头,这才回了卧棠居。
她打开云宣和寄过来的书信,里面写的却和温氏收到那封大相庭径。
说到底,云宣和之所以给温氏的信写得那么官方,还是因为军中生活艰苦。
边疆苦寒,不见春秋,只有酷暑难耐与冰雪严寒,然而即便是这样,将士们身上的铁衣也是脱不得的。
云宣和到今年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九,还未及弱冠。他在京都里锦衣玉食地过了十九年,是京都中最骄傲恣意的公子哥,比他身份高的没有他排场大,比他排场大的没有他身份高,十九年来一直顺风顺水地过着,忽然有一朝拿了点银子与几件换洗的衣裳便投军入伍,其间困苦,哪里是薄薄一张信纸能写完的。写了还要惹得母亲平白伤心,倒不如不写。
但是对着云濯时,却又不一样。
云宣和自觉在家中时与这个妹妹最亲近,自然也被她看去许多狼狈与糗事,想当初他还带着妹妹一道去过赌庄,细细想来,他实在不是个好哥哥。
但如今却不同了,他已经今非昔比,能吃得苦中苦了,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人上人,故而怎么着他也要把自己在军中吃过的苦写下来,好让妹妹见识见识他这个哥哥的厉害之处,免得他年相见,妹妹还觉得他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公子。
书信的结尾,云宣和要云濯找一个人。其实年岁久远,他又是个不怎么长记性的,虽然说了让云濯找人,但连人长什么样子他都记不起来,更何谈描述。
故而他写那女子身份不俗,相貌还行,总之不丑,十分跋扈。如果真找到了,希望云濯能早点写信告诉他那人是谁,当然没找到就算了,等他回来自己找。
云濯虽然有心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让自家二哥这么耿耿于怀,但是要凭借这么几句话来找人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将信放好,提笔写了两句回信,又觉得没什么好写的,于是将笔放下,开始思考起谢玠的事来。
谢玠想要春雪献画,但云濯却觉得此事不可为。同样的伎俩不能用两次,毕竟邺帝又不是傻子。
她想了一会儿,将画翻出来,见是一副长寿图。
图上是一方八仙桌,桌边围坐着几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气韵生动,神形兼备,桌上放着一个紫金葫芦,与一盘棋。
云濯将画放下,心中思索着谢玠送画的用意。
她又想到京中新封的承恩侯,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觉得两者或许有些联系。
但究竟是什么联系,她也说不上来。
“诶,你们听说了吗,听说前些日子京郊外头有人挖出了前朝古董,这可真是教人羡慕不来的好运气!”
“谁说不是呢,要是我老子娘也有这种运气就好了。”
窗外忽然想起婢女低声说话的声音,云濯起身观摩着案上的画,忽然心中有了主意。
她叫来秋杏,吩咐一番后,秋杏便下去了,不多时,又有丫鬟来请她到书房。
云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