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濯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闻吕:“既然谢大人还有客人在,我便不过去了吧?”
闻吕对她仍有怨气,但到底这是自家主子放在心上的人,闻吕也不敢对她如何,听了她的话,恭敬道:“大人等着见您,今日又什么都没吃,兴许您手中的羹汤能合他胃口。四姑娘还是过去吧。左右那客人也不是旁人。”
云濯拗不过他,到了小亭外,果然隔着轻纱看见亭中端坐着的谢玠与郑简钧。郑简钧确实算不得旁人。
云濯与郑家几番来往,与郑简钧也称得上是半个忘年交。至于谢玠与郑简钧有交情这回事,云濯也在郑简钧的书房里见着与谢玠书房中相似的笔筒是便猜到了。
她走过去,先对着郑简钧福了一礼:“郑大人。”
郑简钧颔首:“云四姑娘。”
谢玠见她来,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显露出两分不易察觉的笑意,星星点点散落在眼中,望向云濯时,一双眼都闪烁起来。
“你怎么来了?”
云濯扬了扬手中的酸梨木镂空提梁食盒:“给你送吃食。”
说完,她又有些纳闷,疑心谢玠是忘了他们之前说的话。心中不禁后悔起来:要知道就不送了,还懒得走这一遭。
谢玠当然不是忘了,他是明知故问。好似这样就显得她今天来,是主动地,自发地,出于对他的担忧,而不是因为他给云濯下了套,才让她应承下来送羹汤的事。
云濯将食盒放在桌上,故意露出自己被烫红的手指,又加重了声音道:“第一次下厨,如果不好吃,您千万别勉强,不用给我面子。”
她打开食盒,将第一层放着的碗筷拿出来,然后是第二层,一盅绿豆排骨汤,一碗皮蛋鸡丝粥。
想着这里还坐着第二个人,她又善解人意地问郑简钧:“郑大人用过午膳了吗?要不您也尝尝我的手艺?”
郑简钧还没从云濯给谢玠送饭的事情中反应过来,他出神地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清远,别再肖想云濯了。
犹记得上回在群芳楼,一个小官家的女儿捧了一碟子点心出来,说是特意为谢玠做的,希望他能赏光尝尝。谁知道谢玠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人家姑娘,便轻言细语道:“本官平日在府中进食皆要以银针试毒,再着人试吃。外头的东西,且不说有没有下毒,光是看着都觉得不干净,姑娘的好意本官心领了,。”
愣是将小姑娘气得哭着跑开了。
结果现在呢?不是说银针试毒吗?不是说要有人试吃吗?你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动筷子了?
“郑大人?”云濯见郑简钧怔愣,加重了声音又唤了一声,郑简钧这才回过神来,正要说话,对面的谢玠便开口道,“他来时已经吃过饭了。再不济我府上也不是没有橱子,你操那个心做什么?”
郑简钧讪笑着附和:“是啊,是啊。四姑娘不必如此客气,算起来你与阿晴差不多大,你看我们也有几分交情,以后和谢大人一起叫我世伯就可以了,你觉得呢?”
云濯从善如流:“世伯这样说了,自然是好的。”
她说完,又去看谢玠。
她没骗谢玠,这确实是她第一次下厨,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怎么样,因为她根本没那个勇气试吃,反正看起来和厨房的大娘们做得差不多应该就可以了。云濯盛汤的时候这样想。
她惴惴不安地看着谢玠喝完第一口汤,说不上来是期待还是惊恐地问他:“怎么样?”
谢玠眉毛拧在一起:“你没尝?”
云濯摇了摇头:“我不敢。”
谢玠:……
你还挺能。
“不好喝吗?”云濯有些失望,她虽然没想过自己能在厨艺上能有过人的天赋,但也希望自己付出了努力的事能有正面回馈。但看着谢玠这个样,云濯觉得希望渺茫。
谢玠有些不忍心,又想起她烫得通红的指尖,终究还是昧着良心道:“还行。”
“只是还行吗?”
“业精于勤,荒于嬉。你多熬几次,就会好喝了。”
云濯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忽然想起来两人头一回在顾府遇着的时候,顾衡也说过这句话,那时候谢玠和顾衡走在抄手游廊上,她躲在水里看他,顾衡说,谢玠教过他业精于勤,荒于嬉。
而今谢玠又拿这句话来和她说,云濯莫名产生了一种自己好像也成了谢玠的学生的感觉。
不过,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对谢玠的话十分不以为然。她才不稀罕熬一盅好喝的汤。反正她答应谢玠的事也做到了,谢玠吃不吃得下关她什么事?
按照惯例慰问了一下谢玠的伤势之后,云濯便拎着食盒回去了。
在他走后,郑简钧挤了挤眼睛:“真的不好喝?”明明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啊?
谢玠抿着唇,不说话。
“你说你堂堂首辅,想喝什么汤喝不到?你也不能仗着喜欢人家就这么欺负人家吧?既勉强别人,又勉强自己的,不嫌累啊?”郑简钧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就没见过谢玠这么作的人。
“哪儿有你这样喜欢人的啊?云濯那手指头都烫红了你没看见?还跟人说业精于勤荒于嬉,我要是她,你坟头草都三丈高了,得亏她还能忍。”
谢玠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他哪里是想要云濯煲汤给他喝,他只是想见她罢了。
但是郑简钧说得煞有介事,谢玠又想到他和公主那段京都人皆为之津津乐道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总算是不再固执己见,虚心请教起来,甚至连敬称都用上了:“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真是个糟心孩子,这种事居然还要人教。郑简钧面上不显,心中早已经乐开了花,他清了清嗓子:“你要对她好呀!她想要什么,你就去做,俗话说得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你一直对她好下去,她总能感知到你的心意并且给出回应。”
“是吗?”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