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太稳妥了。
云濯自认自己可没什么看人相面的本事，若是女子，长得好看便是合她胃口，若是聪明些，或是单纯的，她都喜欢。换做男子，也要长得好看，再加上气质端方，她也是心喜悦之的。
若说要看人品性，那还得要将他家中往上八辈祖宗都扒个干净，那才能断定此人好坏。
她苦笑了一下：“我眼光不大好，你看我选的夫婿就知道，我已经耽误了自己，纵是阿絮你如此信任我，我也不敢相信自己了。你要是想知道那人值不值得你托付终身，倒也好办，你派人去他府宅外蹲守上两三个月，将他平日里的活动轨迹都摸清楚，一天到晚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了，如此，你还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又或者你要是忧心他品性不堪，与其将来后悔，不妨现在便去试他一试，左右你是江府大姑娘，要什么有什么，前程，美人，男人所求不过这两样，你都给得出，不是吗？”
江念絮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她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先答应下来：“是……是吗？我回去好好想想。”
云濯点了点头：“好，你先想吧，想清楚了，再考虑要不要用我的法子试探他对你的想法。”
江念絮弯唇一笑：“我知道了，谢谢云姐姐。”
两人很快在翠微茶楼前分别，各自坐上马车，回了自己的住处。
直到马车行驶的车轮辘辘声消失不见，茶楼里的伙计才回过头来，端着热水那些棉布上了三楼，自顾自道：“真不知道现在的有钱人什么毛病，在茶楼看戏？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云濯回了客栈，碧云已经在等着了。
她解下披风，让秋杏抱上楼，而后带着碧云去了后院，两人坐在廊下石桌旁。
风声簌簌吹过来。
碧云将今日发生的事交代了一遍：“奴婢后来找到兰公子，按照您吩咐的说辞对他说了一遍，感谢了他仗义执言之外，也将自己的身世披露了出来，只是他看着好像并不为我所动。”
自从被云濯带出了悦芳楼之后，碧云便坚持在她面前自称奴婢，且每回见着谢玠，都主动避嫌。十分安分识趣。
“无妨，一次不动，未必百次不动。你们如今不过是初相识而已，他若是个蠢笨的便也就罢了，若不是，你太过主动反而惹他怀疑。今日之后，你便去紫薇街吧，我在那里为你置了一处宅子，戏要做全套不是？只是宅子有些破旧了，等此事毕，我会找工匠来为你好好翻修。女子在世，还是要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才好。”
碧云感动地望着她，眼中涕泪连连：“姑娘能将奴婢从悦芳楼带出来，已然是大恩大德，奴婢何德何能，居然让姑娘如此破费？”
云濯将她扶起来：“若真是感谢我，便好好为我做事，此事容不得半点闪失。”
碧云低声道是。
“今日我让那么多人陪着你做了一场戏，碧云，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奴婢定当全力以赴。”碧云连忙又道。
云濯“嗯”了一声，“不过还有一事，我希望你能在成事的同时，尽力保全自己，犯不着为了一个兰仁谱，牺牲你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碧云红着脸道：“明白的。”
……
碧云和兰仁谱再见是五天后。
说来也奇怪，兰仁谱从来不喜欢听琴，却从那天之后，开始听起了琴。
但是听什么琴曲都不对。
直到再见到碧云，他才明白，原来他一直想要找到，不是那天的琴曲，而是弹琴的那个人。
碧云与他接触到的女子都不同，她纤弱，像是初春时候的梨花，甚至承不起露水中的重量，微微一用力便能折断她的生命。可同时她也坚韧，蒲草一样，虽然卑贱地活着，却自有着一种蓬勃向上的力量。
他甚至在某些时刻，觉得自己与她是同病相怜的。
所以在再见到碧云之后，他忍不住开口问她：“不知什么时候可以有荣幸，再在翠微茶楼听一听姑娘的琴曲？”
碧云则是朝他福了福身：“多谢公子抬爱，只是自从上次在茶楼出了那样的事之后，妾身便无颜再回去弹琴了，何况茶楼掌柜也说……说妾身的存在是在给茶楼抹黑，此后不再让我去了。”
兰仁谱深感荒唐：“且不说发生这样的事非你所愿，单就从这件事上来说，你也并无什么错处，掌柜的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公子此言差矣，茶楼本该是清闲之地，却因为妾身惹上事端，此事错在妾身，掌柜的所为也在情理之中。妾身虽然不能再去茶楼弹琴奏曲，但是公子若是想听，不妨与我同归寒舍。妾身为公子弹一曲，也算是报答当日公子仗义执言了。”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你从前既是靠琴艺谋生，我听你的曲子，自然该支付报酬。”如今虽然兰府的大小事宜都由苏氏掌管，但是兰仁谱用银子这一方面，苏氏倒是从未苛刻过他。他也不缺这几个钱。
碧云原想推拒，却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想起云濯的话，只在那一瞬间，推拒的话便成了应承：“公子真是个好人，如此，碧云便先谢过公子了。”
一晃又是好些天过去，云濯与碧云再没有见过面，两人之间若有什么事，都是使了紫薇街上的小乞儿代为跑腿传信。
这些天里，兰仁谱日日都到紫薇街听琴，刮风下雨，从不落下。
云濯则是忙着筹备江念絮的事情。
江念絮最终也没有去派人蹲守她的心上人，更遑论试探，她相信，她看中的人一定会是最好的，她不稀得用这样的手段去侮辱他。
云濯反而因此高看她一眼，但同时又不得不感叹，真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处事这样天真，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好坏犹未可知，眼下最要紧的，是帮着她试探男子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