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濯离京两月后回来,云桓终于久违地感受到了心梗的感觉。
“你说说,她这是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她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暗卫也是她能肖想的?”
云宣秋在一旁听他说完,笑眯眯地奉上一盏茶,道:“叔父喝口茶润润嗓子吧,堂妹要暗卫,那就给她不就行了,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云桓接过茶盏,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听见他这样说,顿时怒道:“这如何使得!”
他觉得云宣秋在和他开玩笑,但是定睛一看,却发现云宣秋脸上没什么玩笑的神色,反而一脸认真。
他狐疑道:“你真这样想?”
云宣秋道:“我去和堂妹谈谈吧。”
听闻云宣秋又来见她时,云濯有些懵。
下午两人才见过一次,怎么又见?
但是听丫鬟的语气,人都已经来了,那也没辙,只能见一见了。
她正喝着红袖去厨房里给她端的冬瓜排骨汤,这会儿也只能放下,道:“还是请他到前厅吧。”
丫鬟应了一声,道:“七公子说,此时夜色方好,故邀您同游。”
云濯闻言,点点头,抓紧时间低头喝了一大口汤。
红袖则推开门对丫鬟道:“那你先去回复七公子,请他稍等。”
丫鬟颔首下去,她关上门转过身,看见汤盅里已经是干干净净,只剩下几片冬瓜落在盅底,笑道:“姑娘还是和以往一样,不喜欢吃素菜。”
云濯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吃什么都要长肉,那吃荤吃素就一样了。”
云宣秋在卧棠居门口没等多久,便看见云濯携着丫鬟姗姗而来。
“堂哥。”云濯来到云宣秋面前,颔首而笑。
云宣秋点头,看向她身后的红袖,随即又收回眼神,对云濯低声道:“我有些事情想与堂妹说……”
云濯闻弦歌而知雅意,转过头对红袖道:“方才出来得急,这会儿才觉着身上有些冷,你回去将我的披风取来。”
待红袖颔首转身,云濯这才看向云宣秋:“堂哥有什么话,这会儿可以说了吧?”
云宣秋道:“良辰美景,只谈正事未免辜负,我们不如边走边说。”
云濯于是从善如流,与他慢悠悠走在卧棠居外的青石板道上。
卧棠居毗邻清池,池边遍植花木,只是如今深冬时候,草木都已经枯萎。一弯弦月高高挂在天边,夜色是深蓝,府中路边檐下都点了灯,水池里便倒映出来点点星火葳蕤。
这会儿青石板路上鲜有人行经,虽然冷清,看上去却别有一番澄澈滋味。
云宣秋开门见山地问她:“听叔父说,堂妹想要云家暗卫?”
云濯颔首:“您这不是明知故问?”
云宣秋哈哈一笑:“许久未见,堂妹还是这样心直口快。”
云濯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果然,云宣秋笑完之后,便正色道:“堂妹是聪明人,我也就不和你绕弯子,暗卫的事,我能做主,不过我希望堂妹能答应我一件事。”
云濯态度泛泛。
她不认为她有和云宣秋交好的必要。
云宣秋虽然已经是云家公认的下一任家主人选,但是毕竟乾坤未定。再者,就算是他做了家主,她也一样能把他推翻,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不交好,也没必要交恶。
倘若云宣秋提出的要求不算过分,云濯觉得她估计也会好好考虑。
她思索了一下,歪头道:“说说看?”
“开春之后,你回云家一趟吧。”云宣秋说道。
他说的云家,是清河云家。
如今云家嫡系子嗣不少,但是聪明的却不多。
云家在清河地位崇高,近几年来和崔家的矛盾也渐渐尖锐。
崔家一直占着清河第一世家的名头,但近年来,崔家一直没什么拔尖的人物,虽能靠着旧日的荣光勉力支撑,但是日渐式微的势头却也明显。在这样的情形下,云家后来居上好像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但白白将第一世家的名头让出去,崔家又如何能甘心?
两家的年轻一辈,又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菜鸡互啄的样子,实在不大好看。
云宣秋便动了让云濯回去,好好地教一教自己的弟妹们的心思。
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云家的长辈们好好地拉拢一番云濯。
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云濯增强对云家的归属感。
云濯在临遥的事,早在她离开之后,就有人报上来。短短两个月时间,魏家,江家,楚家都记住了她的名字,甚至江家还将她奉为上宾,楚家也派人传话,日后若是见到京都云四姑娘,务必以礼相待。
云宣秋知道,这其中或许有谢玠的威慑力在,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云濯这个人本身,就有着某种力量。
所以他们愿意尊敬她,甚至忌惮她。
云濯没有问他让她回云家做什么,“我不回去。换一个条件吧,这个条件我不想答应。”
她对清河云家没有兴趣。
确切来说,能培养出性子迂腐老成的云桓的云家,没有兴趣。
她已经能想见,倘若她答应云宣秋,回到云家,将要面对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一个云桓已经足够让她心累,若是再来几个,她铁定吃不消。
至于暗卫,不消云宣秋点头,她自己也多的是办法能从云桓手里拿到。
“为什么?”
云濯的回答完全超出了云宣秋的意料,他以为云濯至少会问一句为什么,哪怕她多问一句,他都能有理由说服他,但是云濯径直拒绝了他,这让他有种无处下手的无力感。
云濯诧异地望了他一眼。
云宣秋的反应也让她感到意外。毕竟两人接触下来,云宣秋给她的感觉,就是识趣。说不上是笨还是聪明,但是识趣。
就是那种,不会问多余的问题的人。
因为问了也没用。
云濯问他:“堂哥有不喜欢吃的菜吗?”
云宣秋点头,他非圣人,自然有所偏好,也有所不喜。
“那堂哥为什么会不喜欢吃那些菜?”
云宣秋想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思及此,他也算明白了云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