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濯从浮云茶舍离开之后,便带着秋杏在城中逛了逛,而后两人又去了一家医馆。
医馆是绥远城中有名的医馆,城中富贵人家里,哪位主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毛病,都要在这医馆里请大夫。
云濯却不是为了去看病问诊,她是去做生意。
医馆掌柜的在柜台后拨着算盘,见有人来,眼也不抬,沉声道:“姑娘是前来看诊?还是代人问病?”
云濯停下脚步,问他:“前不久崔三公子在这里抓了药吧?安神助眠?”
掌柜的皱了皱眉,将算盘放下:“姑娘若不是前来求医问药,还请离去吧。至于崔三公子……抱歉,无可奉告。”
云濯转身找了把椅子坐下。
不是平素在人前端正的坐姿,而是整个人重心靠在椅背上,右腿搭在左腿上。
她看了秋杏一眼,秋杏会意,去将医馆大门关上,这时候医馆里没有旁的患者,只有掌柜的和几个伙计前前后后地忙碌着。
秋杏威胁的眼神扫过伙计,最后定格在掌柜脸上,她拍了拍身边的木桌,只见应声而下,完好无损的木桌顷刻间便现出条条裂纹:“掌柜的,我家姑娘可不是什么善茬,劝你不要不识抬举。趁我家姑娘还能好好和你说话,你趁早知无不言。否则下场……”
云濯咳了一声。
她虽然是和秋杏说过,要凶一点,但也没有说过要这么凶。瞧瞧旁边那几个伙计,这会儿都被吓得瑟瑟发抖了,看起来还挺可怜。
秋杏听见她的声音,顿时收敛了凶神恶煞的神色,笑眯眯地看着掌柜的:“开玩笑的,你看我家姑娘这般容色,一看就知道她是个人美心善的,怎么可能会这么凶残呢?何况我家姑娘也没有想做什么,她只是想和掌柜的您做笔生意而已。”
看着掌柜的怀疑的眼神,秋杏连忙摆手道:“当然不会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想让掌柜的配合一下。我们姑娘听说崔家小姐近来是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又打听到崔家三公子来您这儿买了安神的药材——但是想必掌柜的也知道,这药对崔家小姐可能不会起什么作用,她那是心病不是?”
“但是我家姑娘手中有一味香,只要连续点上七天,便可保证崔家姑娘此后安睡无忧。不过我家姑娘不方便出面,这才想着请您帮这个忙。”
秋杏好脾气地把话说完,又笑意吟吟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在掌柜的惊恐的神色面前,果断干脆地插在他身前的柜台上,但她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仍然是笑吟吟的,乖乖巧巧的,就连语气也是柔婉的:“掌柜的看看,这个忙,你帮是不帮?”
掌柜的仍然心有迟疑。
他是没见过拿把匕首上门来说合作请帮忙的。
至于秋杏说的事,他也觉得不太可行。
是药三分毒,他给崔三公子开的药固然功效不大,但却能起温养之用,但是这位姑娘手上的香,却就说不准了。说的不好听点,万一崔姑娘用了这香不好了呢?那到时候这账,是算在谁头上?
这个忙他是不敢帮的,但也不敢拒绝。
毕竟匕首就在眼前,他若是拒绝,说不准这刀就从桌子上拔起来,插进他喉咙里了。
看出来他的顾虑,秋杏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令牌由玄铁铸成,周身漆黑,但又泛着幽幽的银光,正面是个“云”字,铁画银钩,风骨铮铮,反面是精致华贵的祥云纹样。
这块令牌,象征着清河云氏。
但是清河郡中之人,见此令牌,如见云家。
云濯是不大清楚这块令牌的分量的,只知道这是她在离京之前云宣秋特地交给她的,他说:“你在清河到底难比京都自在,我也没法为你做什么,能给你的只有这块令牌,你要是想做什么,在清河,凭借这块令牌,应当能助你成事。”
她这才将这块令牌带了出来。
但是掌柜的却不同。
一见这块令牌,他悚然变色,面上的迟疑也没有了,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他将令牌拿在手里反复检查之后,方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朝着云濯拜了一拜:“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云姑娘大驾光临。既是云姑娘的吩咐,小的自当遵从。”
他说完,恭恭敬敬地将令牌递到了云濯眼前。
绥远城商行大多被云家把控,这医馆说到底也是做生意,既是做生意,便属商行,自然掌柜的能识得云家令牌。
他不仅识得这块令牌,还知道这是云家少主的东西。
云宣秋有言在先,云濯并不意外掌柜的态度转变,她点了点头,将香盒从衣袖里取出来,递给掌柜的:“若是崔三公子再来,便问他要一万两银子。”
“一……一万两?”掌柜的吸了口气,心中暗自思忖:虽然崔云两家不合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但是云姑娘这一来就狮子大开口要一万两,这简直是丧心病狂啊。
崔家虽是世家大族,每月进项不少,但是要支撑那么大一个家族运转,银子就是左口袋进右口袋出的事情,平素便是流水一样花出去的玩意儿,要让崔家一口气拿一万两出来,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足够让崔家萎一阵子了。
“一万两。”云濯云淡风轻。
掌柜的见她态度坚决,便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颤颤巍巍地接过了她手里的香盒,不,是一万两银子,道:“您放心罢,崔三公子若是会来,小的一定遵从姑娘的吩咐。”
云濯放下腿,起身去到秋杏身边,又在柜台上扔下一锭金子:“今天掌柜的受惊了,后面的事,也劳烦你多费心。”
掌柜的自然是好一番推辞,而后才半推半就地收下。
谈妥了这事,云濯便带着秋杏回了云府。
而她们走后,掌柜的也收了面上的笑意,回到柜台后坐下,低头磨墨,找出纸笔,奋笔疾书,不多时,他停下笔,将宣纸上墨迹吹干,唤来伙计:“今日的事,一个字不准往外说起。去将这封信,给云五公子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