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崔家春宴的日子。
春宴设于绥远城外华沿山下。
云濯在后来和云楼说过，要参加春宴的事情，从云楼那儿，云濯得知，崔家老爷子行伍出身，对后辈教育最注重马上功夫，云家因为与崔家有龃龉，再加上云家子弟实在不擅骑射，要是参加也只能是丢人现眼，故而从来没有过参加春宴的先例。
云濯觉得，这恐怕也是为什么上一次在老夫人院子里，云宣季特地将这件事拿出来说的原因——无非就是想告诉大家，她有多么不自量力。
可是云宣季到底还是和她接触的时间太短，不知道她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要是不行的话，现在回去还来得及的。”马车里，云浓忧心忡忡地看着云濯。
如果不是知道云浓是好意，单单听这句话，云濯或许要怀疑云浓是不是在讽刺她。
云溪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别说话了。”说完，她又看向云濯，“弓箭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吧？待会儿要是一发现问题，你记得就要提出来，千万别耽搁，面子事小，若是出了事，那才是得不偿失。”
云濯：……
云濯真的非常真诚地想问问她，难道她真的觉得自己说的话有比云浓好到哪里去吗？
但她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只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你紧张吗？”过了一会儿，云浓又眼巴巴地望着云濯问道，她真的太激动了，崔家设下的春宴，她从记事起，每三年都去，但是每次她都提不起一点兴致：云家没有人去参加骑射，那这场春宴自然也与她没有干系。但是今年却不一样，这一回她终于不用站在外头看热闹了，而是可以和别的世家小姐一样，为自己的兄长弟弟加油，哦，也不太一样，她这回来，算是为妹妹加油。
说完，云浓又转身掀开车帘，拍着胸口感受新鲜空气，“不行，我真的太紧张了。”
云濯叹了口气：“又不是你上场。”
“要是我上场，我现在就能晕过去。”云浓深吸一口气，道。
“算了，你别理她了，”云溪看不下去，对云濯道，“你好好地养精蓄锐，待会儿，至少要拿出一个看得过去的成绩吧？”
云濯刚要点头，又听见她道：“算了算了，你尽力就好。尽力而为，不留遗憾，就已经很厉害了。”
云濯：……
她算是看出来了，她们对她根本没报一点希望。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必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就在几人说说笑笑间，华沿山便到了。
马车缓慢停下，几人依次下车，行到前面与兄长和姐姐们会和。
崔家春宴是整个清河郡的盛事，所以这一次云家三位公子也回来了，云涟本来前几天要走，但因为春宴，也将行程挪后。
不远处有人见着云家的马车到了，便低头与身边的人窃语：“往年云家不是只派几个人来走走过场，怎么今日来了这么多人？”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听说云家从京都来了位郡主，这位郡主好出风头，这不，这回春宴她待会儿也要上场，就是不知道水平如何了。”
“照你这么说，云家这么多人，都是为了给她撑场子？看来这位郡主笼络人心很有一套嘛？”
“约莫是吧，就是不知道待会儿要是她技艺不精，丢人现眼了，云家这几位公子姑娘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脸色？”
这边云家众人也在说话，大多是他们在说，云濯在听。
“阿濯妹妹头一回见着这春宴，一会儿不必想着如何才能得胜，只要玩得开心就好。”这是云家大公子说的。
“等下上场若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千万不要逞强，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就算不能去比试也没关系的，不会有人觉得你丢脸。”这是云家五姑娘说的。
“阿濯姐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这是云家小十说的。
不管他们说什么，云濯一律笑着道好，反正她已经习惯了不被人看好，只是乍然听见小十的话，她却是有些惊讶，她蹲下来，目光与小十持平：“小十这么相信我啊？”
小十用力点了点头。
他今年八岁，生得粉雕玉琢，是如今云家最小的一个孩子，平素里很得老夫人喜欢，这次能出来，也是得了老夫人特许。
否则按照二夫人定的规矩，这时候他该在书房抄写《论语》。
云濯觉得有些好笑，这会儿距离开宴还有一会儿时间，她便也不着急，开始逗弄起小十：“为什么呀？你是不是看着大家都不相信我，所以特地这么说，想让我开心一下呀？”
小十连忙摆手：“才不是呢，小十就是觉得，阿濯姐姐好厉害，你一定能行！”
云濯“噗嗤”一笑，摸了摸他的头顶：“好，阿濯姐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别堕了云府的名声，也别给我嘲笑你的机会。”云濯说完之后，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她转过头，见是云宣季，顿时脸上的笑意便隐了下去，也不打算开口说话，只淡淡地看着他。
云宣季被她看着，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怎么了？”
云濯收回目光，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牵了牵唇，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
云宣季从初见她便和她不对付，后来她在芍樱馆里很少出门，这才大大减少了和云宣季见面的次数，从而也减少了和云宣季吵架的次数，当然这完全不影响两个人每回见面掐得死去活来。
这么些日子看下来，云濯也算是看清楚了，云宣季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好像也就只有那么几分嘴上功夫。不过也足够让人厌烦了。
这还是第一次，云濯从他口中听到还算顺耳的话，说不惊诧是假的，但是惊诧之后，她总疑心云宣季还留有后手，总之不可能这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