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濯和她们掰扯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一个丫鬟进来，也不知道在云浓耳边说了什么，总之是打断了她们的说笑，她说完之后，云浓便站起来，道：“阿濯若是没事，不如我们一道出去走走吧？”
云濯刚想说有事，却又在触及云浓可怜兮兮的目光之后，改口道好。
云浓将她带到了牡丹苑里。
芳春三月，正是牡丹盛开的好时候，满园牡丹开成极热烈的样子，浓墨重彩一大片。
到门口时，云濯才发现苑中居然有不少人，有人眼尖见着她，便走上前来，笑意吟吟地朝她拱手：“阿濯姑娘，恭祝您芳龄永继，隽华不离。”
云濯颔首道了一声“多谢”，方才转过头去悄声问身边的云浓：“怎么回事？”
云浓捂着嘴道：“是二婶的主意，她说再过不久就是你及笄的大日子，但你明天就要走，我们又没法去京都，所以就在绥远先为你办一场小宴。”
说完，她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个檀木盒子，递给她：“及笄礼。”
云濯愣了愣，接过盒子。
而后云滟等人也不甘示弱，将自己早先准备好的礼物都递给她，云濯拿不下，便让秋杏并几个丫鬟拿下去，放到芍樱馆里。
“别愣着了，快进去吧。”云溪见她愣神，催促道。
云濯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好。”
快到午时，牡丹苑里男宾女客们已经坐好，云濯进去坐下后，老夫人便笑道：“感谢诸位今日赏光来云府参加阿濯的及笄宴，按照她婶娘的意思，本该风光大办，毕竟阿濯虽不是我亲孙女，但却胜似。不过时间仓促，她明日便要启程离开，是以只能请诸位亲朋好友用餐便饭，也算热闹过一场。”
云濯站起来，来到堂前，向老夫人盈盈一拜：“阿濯多谢老夫人。”又看向三位婶娘，“也多谢三位婶娘。”
大夫人与二夫人还好说，唯独三夫人与云濯曾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如今见着她仍觉得别扭，可是自家女儿如今也算和她交好，再者她今日又算主动低头，三夫人不想被人说自己气量小，终究是勉强挤出笑意应了下来。
这餐便饭吃得算是宾主尽欢，宴散之后，云濯回到芍樱馆，发现管事已经叫人将礼单和各家送来的礼物送到了。她刚坐下一会儿，秋杏又走进来，对她道：“姑娘，崔家三公子在院外，说是想见您一面，您看，要不要奴婢将人打发了？”
云濯闻言微怔，想起来谢玠。
她想了想，道：“还是见一面吧。”
崔临长身玉立在攀满藤花的院墙下，春光熹微，透过藤蔓上花叶的间隙洒落在他如玉的面庞上，为他的五官平添两分深邃与神秘之感。
云濯走出去，站在与他相隔三尺之外的地方，朝他微笑致意：“不知三公子前来，有何贵干？”
崔临原本有很多话想说。
他们本该毫无交集，但是仿佛命运使然，让他们在绥远相遇。
但是等真正见着她，他却又想起来华沿山下那个眉目冷峻的男人。
明知无望的事，崔临从来不会执着。
他抬眼一笑，将准备好的黄花梨木方形盒取出来：“先前走得匆忙，忘了将生辰贺礼送上。”
盒子里是一双臂钏。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云濯却是没接，只道：“崔公子约莫是记错了，崔家的生辰贺礼，方才管家已经送到我院子里了，”她回忆了一下方才扫了一眼的礼单，“一斛东珠与两柄玉如意，还有一副宝石头面。是也不是？”
自然是的。
崔临心中微苦，将盒子收回来，佯装不在意道：“或许是我记错了罢。多谢阿濯姑娘提醒。”
云濯点了点头：“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崔临道好，也不再多留，转身出了云府，又在府门外遇上去而复返的崔遥月。
“你怎么回来了？”
崔遥月叹了口气：“还不是发现三哥不在了，就想着回来找你。”说完，她又瞅了眼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三哥莫非还因为春宴的事耿耿于怀？要我说，云氏阿濯不过是运气而已，待下场春宴，三哥一定能拔得头筹！”
崔临摇了摇头，道：“别多想。”
“三哥手里拿的是什么？”崔遥月歪头，看见他手里拿了个盒子，一边与他并排走着，一边问道。
崔临将盒子拿到眼前，失神地望了一会儿，方道：“在金楼里瞧着觉得适合你，顺手买的。”
崔遥月不疑有他，将盒子接过来，打开看是刻着缠枝莲纹的臂钏，甜甜笑道：“真好看，谢谢三哥。三哥方才半路回云府，莫不是发现把它落了？”
崔临沉默一会儿，“是，还是阿月聪明，这么快就猜到了。”
云濯回到芍樱馆，将管事送来的贺礼挑挑拣拣，分成好几份，又从自己的箱笼中找出来一些物件，让秋杏给府上的几位姑娘送过去，算是回礼，也算是作为告别的纪念。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云濯便带着秋杏和锦衣卫出了府，乘上了离开绥远的马车。
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从来不擅长告别，在人情来往中，也更喜欢默不作声地辞行。其实她早与云浓用玩笑的口吻说过，等她走这一天，不用送她，但每次云浓态度也很坚决，无奈之下，只能行此下策。
在马车行至城门之后，笼罩在一片濛濛水雾中的云府，忽然响起一声喟叹：“这时候她应该已经出城了吧？”
“真是好狠心，为了不让我们送她，宁肯这么早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分明是心软才对。”
……
鸟鸣声渐渐响起，少女们说话的声音却渐小下去。
旭日初升，京都里，坐在书案前的男人放下笔，望向窗外：“算算时辰，她应该动身了吧？”
闻吕站在门口，面上毫无波澜，内心却是激动无比：云四姑娘！终于要！回来了吗！
天知道他等这天等了多久，云四姑娘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都快被自家主子逼疯了呜呜呜。
如果不是怕挨揍，他是很想请太医来为主子诊诊脉的——这他娘一天看到一朵花就要感叹“如果她在的话，应当会很喜欢”这究竟是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