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上。
云倾倾一直沉默,只是抱着花束发呆,静静的一句话都不说。
陆瑾川只是看着她,轻轻拥她入怀,什么也没问。
一直到了小镇,直升机缓缓降落在一片荒芜之地。
陆瑾川抱着云倾倾下了直升机。
云倾倾的目光落在了周围。
若不是看到不远处的石门牌匾“东留镇”,她近乎都快要认不出这里了。
原本郁郁葱葱,生意盎然,热闹欢乐的小镇,此时此刻,却是死一般的沉寂和荒芜。
全然没有生命的迹象,寸草不生。
云倾倾默不作声地走在前边,陆瑾川跟在她的身后,一身风华与遍地荒凉格格不入。
原本清澈的饮水河,都已经彻底干枯。
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
那小镇的人呢?
云倾倾眼底的枯寂蔓延,没走的一步似乎都像是灌了铅石那般沉重。
似乎踏过的地方便能生出寂寥来。
当她经过小镇的戏台,看到那里放着一个巨大的锅炉的时候,瞳孔骤缩,满目的不敢置信。
那里曾经是镇上的孩子每天最期待的地方,每夜都会有人在那里摆戏。
可现在居然变成了阴森恐怖的焚尸炉。
所以,组织的人,不仅仅是一把火将Moon烧了,将那些老师和孩子残忍枪杀,甚至是,是……
云倾倾脑袋陡然一片空白,咽喉似乎被一双铁手死死的扼住,说不出半点声音,抱着芙蓉花花束的手紧攥在一起。
他们竟然……将整个小镇,都屠了。
昔日里鲜活热闹的小镇,如今变成了一座死镇。
怪不得,郁郁葱葱,山清水秀的地方,变成了一片荒芜。
这般残忍又令人发指,惨无人道的事情,他们竟然真的做了!
回想起小镇镇民们淳朴憨厚的笑脸,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可是这群善良淳朴的人们,却都因她而死。
耳边似乎还能回荡出那些孩子的声音——
“轻轻姐姐,外边的世界是不是很好看,听说站在楼顶上伸手就都能抓到云彩!”
“轻轻姐姐,我们约好了,以后等我长大就去找你!”
“轻轻姐姐,你工作那么辛苦,就不要经常看我们了,芙蓉花开了,我让温殊哥哥带了许多花过去,看到花,就和看到我们一样!”
“阿轻,那些孩子的生活费足够了,你一个姑娘家在外不容易,多留些钱给自己,别总惦记我们……”
“对不起……”云倾倾眼前的一起似乎都在转动,力量被猛地抽走一般,双腿软了下来。
陆瑾川长臂一伸,将她稳稳的圈进了怀里。
云倾倾嘴唇轻颤,手指已经深深的嵌入掌心之内。
愧疚,悔恨,不敢置信,各种情绪在她的心里翻腾,山呼海啸般的力量,近乎快要将她击垮。
是她,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可偏偏只有她,还活着。
陆瑾川不知道她这是因何难过,她不告诉他,他就全然不知情,这股感觉让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的戾气,似乎无处可发。
不是气她,而是气他自己,此时此刻见她枯寂成这样,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你能带我去那边吗。”云倾倾喑哑着嗓音,手指向Moon孤儿院的方向。
陆瑾川默然,抱着她转身,朝着前面走去。
当走到一处被烧焦的废墟前的时候,云倾倾喊了停。
若不是认得孤儿院周围的房屋,她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废墟,就是曾经的Moon。
一丝一毫的原来的样子,都看不出来,烧得只剩下废墟,连曾经的房屋结构和大楼的主体形状,都完全都看不出来。
可见这场大火,烧得有多厉害,多彻底。
“放我下来。”云倾倾的声线在颤抖,她不知道再以何种心情踏向这片故土。
陆瑾川虽然担心她的身体,却也没有禁锢她,弯腰将云倾倾放在了地上,不过他的手就护在她的背后。
云倾倾的身体忍不住颤抖着,双腿仿佛灌了铅般的沉重,朝着孤儿院的废墟,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黑鹰说的,是真的,那个录像视频,也是真的。
曾经那片净土,真的已经沦为废墟。
而她为孩子们建立的快乐家园,却成了可怕的屠宰场。
云倾倾走到了中间,忍不住蹲下身体,颤抖着手指,抚摸这片焦土。
眼泪滚滚而出,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一颗颗,坠入土中,不见了踪影。
已经过去了许多年,这里连孩子们的尸骸都已经荡然无存。
思及至此,云倾倾的心,就仿佛万箭穿心般的痛,每一处疼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
她把怀里的芙蓉花放在地上,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由蹲,变成了跪。
跪得笔直,脊背挺拔,规规矩矩的弯腰,磕头。
光洁的额头紧紧贴着焦土地面,云倾倾闭上了眼睛,保持着这个姿势。
最后一滴泪滚下。
孩子们,你们的仇,所有镇民的仇,她一定会报。
那些人,她会亲手送下地狱。
可现在,云倾倾知道,就算她说一百句,成千上万句对不起,孩子们的命,小镇所有镇民的命,都回不来了。
逝者已逝,留下她背负着满腔仇恨,只能活下去。
云倾倾再次睁开眸子,眸底猩红一片,是泛着冷到极致的寒意。
她直起腰,抬起手,迅速咬破大拇指,鲜血从指尖涌出,又将拇指重重狠狠的,按在了焦黑的地面上,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这是她第一次发血誓。
血瞬间被干涸的地面吸收,不见了踪影。
云倾倾咬着唇,口腔里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那瞬间所有的悲苦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剩下冷漠和凛冽,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戾气和杀意。
陆瑾川感受到云倾倾的变化,眼底闪过一丝暗光,转瞬即逝。
“回去吧。”云倾倾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直升机的方向走去,留给陆瑾川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孤傲得仿佛一个逆行者。
可下一秒,云倾倾却觉得心脏猛然一抽搐,锐利的痛感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头皮发麻。
不同于刚才的悲痛心碎,而是之前每每心悸造成的强烈心痛,是这副身体在提醒着她,原宿主的执念。
云倾倾拧眉,原本还想着强忍下去,可接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身子直直的朝着前面倒去。
接着,跌落进一个温暖而宽阔的怀里。
“倾倾!”陆瑾川低头看着的怀里的女孩,向来冷漠如霜的眸底闪过些许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