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琥珀摇头叹气的模样，颜洛歌问，“怎么了？”
琥珀犹豫着，半晌，才说，“其实三夫人是主动嫁给三老爷的，当初三老爷不愿意拖累别人，便纳了他房里的一个丫鬟做妾，生下了三公子。他曾说，一辈子都不会娶妻，就这样过一生。
却没想到，那个姨娘难产，生下三公子就去世了。三老爷难过得不行，当场就不行了，若非老夫人请来了御医，又用好药吊着，三老爷也不会活过来。
然后就在这时候，那死去姨娘的妹妹来了，三老爷愧对那姨娘，想着用银子好好补偿她娘家人。不想那姨娘的妹妹不是个贪财的人，还一心记挂着年幼的三公子，担心没人照顾他，便做了一个决定，嫁给三老爷。
三老爷不愿意耽误人家，怎么说都不肯。最后不知怎么，他还是娶了人家，也就是现在的三夫人。三夫人自打嫁过来之后，对三公子视为己出，却也不当慈母，对他功课上很是严格。三公子本也跟三老爷一样，聪慧可人，但他偏偏一心扑在医术上，不愿听从三夫人的劝告。”
琥珀常想，若是六公子不是傻子，或许三夫人还能把期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而三公子也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做个医术高超的大夫。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颜洛歌还是第一次听说三房的事情，内心无比的激荡。
她想，颜倾绝之所以钻研医术，多半是为了他的父亲和他的弟弟。
在他心中，家人的健康应该远比功名要重要得多。
而三伯母之所以那么想要三哥考取功名，一方面应该是为了她死去的姐姐，另一方面或许就是不想让三房没落。
作为女人，她不像大伯母那样可以做个闲散夫人，也不像二伯母那样有个好娘家，她肩上有很重的担子，还是她主动挑起来的。
那些苦，那些痛，她甚至都没有人去倾诉。
在颜家，她及她的三房应该是最特殊的存在了。
但她觉得，三伯母必定是个很聪明的人。
前世，在那个时候，她选择带着三哥跟六弟远走他乡，或许是已经看出了什么，并非是对平津城感到伤心。
“琥珀，挑一些补药，明日我们去看看三伯母。”
“好的。”
对于这位三夫人，琥珀早就想接触一下了。
她不愿让小姐接触曹氏，那是曹氏为人不好。
但三夫人不一样，希望小姐也能从她身上学到一些坚韧。
……
翌日一早，颜洛歌就去了三伯母的竹苑。
三房，一向是无人问津。
突然有人拜访，人们已然是惊呆了。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老夫人眼前甚是得宠的四小姐，她们可以说是震惊的连东西南北都快分不清了。
“四……四小姐。”
说话都结巴了。
颜洛歌笑笑，跟个大家闺秀没什么不同。
她们惊讶地看着，走路的时候，有人还把脑袋磕到了一起。
或许她们是觉得，四小姐看起来跟传闻不一样吧。
颜洛歌没多说什么，她环顾着竹苑，这里比起别的院子，显得格外静谧，而且农家意味满满。
别的院子里种的都是花啊草啊的，这里种的都是瓜果蔬菜。
丫鬟们个个穿的都很利落，腿上还有泥点子，想来是经常在这里劳作。
不过，比起大伯母、二伯母院子里的丫鬟们来说，这里明显少了许多人。
想来是因为三房没什么油水可占，那些丫鬟小厮都不愿伺候。
“四小姐。”
正想着，她听到一声轻唤。
她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素色衣服的女子朝她迎面而来，面容清秀，朴素腼腆。
她猜，这就是三伯母了。
三夫人不似其他夫人那样健谈，唤了她一声四小姐后，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颜洛歌甜甜地笑着，“三伯母，你唤我妧妧就行，她们都这样叫我的。”
三夫人因自己出身农户，跟其他人聊不到一起，甚少出门。平日向老夫人请安，也尽量挑的都是没人的时候。
不过即便这样，她还是听闻过这位四小姐做过的事情。
有好有坏。
坏的比如说顽劣不堪，目中无人。
好的就是她得了个巧花会头名。
她曾想，四小姐出身尊贵，不管是好是坏，应该都是跟戏本里那些贵府千金一样，眼高于顶。
但真的见到了，她倒觉得，这位四小姐高贵是高贵，更多的却是天真可爱。
这样的小姑娘怎就能用上“不堪”这两个字呢。
她没读过什么书，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反正不是不堪之人就是了。
她露出憨厚的笑容，道：“妧妧，我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不知道怎么招待你。但我们那里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喜欢去田地里捉蜻蜓，不然我带你去捉蜻蜓？”
她本不善言谈，因觉得小姑娘很可爱，便多说了两句。
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妥。
她怎能把小姑娘比作她们那里的孩子呢。
在这个高门大院里，人们大都会多想，更不愿意别人把她们跟身份低贱的人作比较。
这下，她把小姑娘比作农家孩子，会不会惹怒了她？
尤其是她还说要带她去田地里捉蜻蜓，那里到处都是泥土，弄脏了她价值不菲的鞋袜怎么办？她们这种孩子都不喜欢脏兮兮的。
她惴惴不安地垂下眼。
小姑娘却说，“好呀，我还从未去过田地里呢，三伯母，你快带我去吧。”
带着欣喜的童音，在三夫人耳畔响起。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颜洛歌。
小姑娘脸上是真诚的笑容，半点都不掺假。
她被她的笑容感染了，也因她的笑容，散去了那丝不安。她笑着牵住她的手，说，“走吧。”
竹苑里，响起了一大一小欢乐的笑声。
三夫人勤快，即便是把院子整的跟田地一样，依旧打扫的很干净。地里没有杂草，每一株菜苗也都很整齐。
小姑娘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捉着捉着就会蹲下来，好奇地问一问，“三伯母，这个是什么啊？”
“这是韭菜，可以用来包饺子吃。”
“那这个呢？”
“这是莴苣。”
“那个呢？”
“那个呀，是荠菜……”
她问，她答。
氛围很融洽。
后来，她想，若是她没有做那个决定，也生个女儿的话，会不会也跟四小姐一样活泼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