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输棠进营帐翻出药瓶,与灵雪二人跟着将士朝远处的营帐走去。
黎文槐那边。
他醒来后意识清明,正半躺着身子等候那位温柔不凡的姑娘来。
帐外他随侍的声音响起,“夫人请进。”
黎文槐见帐门被掀开,形貌昳丽的美人莲步移来,身后跟着两名婢女。只一眼,勾起他方才的回忆感受,美好而温暖。
“你可觉得有何不适?”颜输棠在敞开的帐门口止步,对黎文槐问道。
他如实告知症状,言谢道:“请问姑娘芳名?”
灵雪介绍道:“这是我们魏国郡主,卫世子的娘子。”
黎文槐脸上的弧度堪堪下拉,打量着绝色的颜输棠,暗叹:委实是登对。
可他心里被失落的情绪填满。
之前随从未能开口禀明她的身份,自己就急于撺掇他去请人。
颜输棠将小白瓷瓶放置在黎文槐枕侧,说道:“这药你连服两日,余毒清除以后养两日就会好些。”
她平和地嘱咐两句养病需注意的事,旋身出去。
“世子夫人是位奇女子。”黎文槐的随从感慨道。
黎文槐目送颜输棠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仿若注入一律明亮豁达的曙光。
晚间,卫廉带人抬回十数箱被自然损坏的铁箱子。
颜输棠看遍熔化后,掺杂着杂质凝固的发黑金块。又转到破损程度不一的铁箱子前,揭开有腐蚀倾向的锦缎,见底下的金条、银条仍好端端的摆放着。
“你们明儿还要找么?”颜输棠对卫廉道。
卫廉颔首道:“不止这些。”
灵雪眼里闪过惊讶之色,看着与已故颜王妃有血缘关系的颜输棠,“咱们王妃真乃神人!也不知她经营何种生意,竟能赚富可敌国的财产?”
颜输棠遥想祖母手记里所提的事,一时不明。手记所记载全是与公冶衣在一起期间的事,而嫁给自己祖父后,赚钱之事的记录自然不会流于公冶衣手中。
等回去以后,询问那之后的手记是否存在。颜输棠想。
卫廉的队伍搜寻整整十日,先后从各处溶洞里抬出几十箱财物,在山洞里同样发现不少尸骸。
据一封存放在箱子里的求助书信所述,有些像是秦方将军的军队一早藏在洞里,等待重装待发。有些则是摆放在小苗寨人家的仓库里,着火时一众病体将士搬去避火。
写信之人希望某日找到此处的人,能将所有的物代为送到魏国颜王府去,给一名燕帝所亏欠的人。
翌日。
身处边关的黎将军带车马,跟着钱大将军的人前来接应。一行人装好极重的丰厚财产,运送百辆装货物的马车踏上回京之路。
油壁马车里,卫廉看着那封前人所写的求助信,对颜输棠问道:“那些财物,太宗皇帝始终认为是魏国的。我们将之取回,总有不义。你是如何想?”
颜输棠淡然地说道:“我祖母更认为那是北燕的。昔日它是一笔聘礼,我祖母未能与太宗成就红叶之盟,最后与我祖父成亲。”
“这些委实属于北燕,聘礼该归还。是弥补。”
卫廉清俊的脸上浮现迷人笑意,将她揽入怀中,“真正弥补的,是你。世间没有别的物或人,比你更珍贵。”
颜输棠秋波微动,握住他依稀白皙的手,对比自己晒黄一点点的手,妒忌地说道:“你常暴露在烈日下,为何晒不黑?”
“我并不在意这些。”
“我破天荒妒忌的一人,便是你。”
卫廉笑着摇了摇头,“可你最爱的人是我卫临巍。”
“我未说过。”颜输棠见他质疑的模样,俯首看了眼手记的内容,轻轻捶着他的胸膛,“突然认为不公平,祖母手记里有的话说得极对。跟你在一块儿,生孩子疼的是我,变成黄脸婆的人是我……”
她忽然抬眸盯着他的脸,似乎释怀了,“原来我得到的更多。若非心甘情愿,绝不会跟你在一起。”
他轻轻揉着她的脑袋,戏谑道:“在我面前忽而不成熟了。”
颜输棠抱着卫廉的腰,习惯地躺在他双腿上休憩,“或许是因有了孩子,看顾祖母的过往,有所感悟。”
“我宁愿你如此。”卫廉温文尔雅地说道。
他觉得这样的她颇为有趣。
…
一行人走走停停一个月,方抵达北燕京城。
卫廉等人送物到皇宫里,各自回去休息。
宣平侯府。
颜输棠与卫廉走出马车,刚落地便见嫡公主领人在门前等候。
颜输棠挽着他的胳膊,在其身后,知道对方是在迎接自己的儿子。
“临巍。”嫡公主唤道。她步款款走向卫廉,视线落在面容憔悴的颜输棠身上。
他夫妻俩走到大门口,对嫡公主一礼。
“母亲。”卫廉喊道。
嫡公主却径直走向颜输棠,握住她的手,态度温和地说道:“一别两月,你竟消瘦了。”
“婆母。”颜输棠看顾嫡公主,隐约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少了些冰冷,平和地说:“肚子大了一圈,不算消瘦。”
嫡公主拉着颜输棠往侯府进去,说道:“原想为你们接风洗尘,就此作罢。你们先回去歇息。”
卫廉与颜输棠应了声,带着满身疲倦回往偃云轩。
园林里,嫡公主看着他俩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难为她了。我如今竟有几分后悔当初那般待她。”
霍嬷嬷点了点头,搀扶着嫡公主纤白如雨后嫩笋的手,朝花团锦簇之地前行,“颜娘子待世子的真心不假。可林七郎所言,在祸害人的瘟疫面前,她居然寸步不离的守着世子。”
“还有胆量面对诸多可怖的事,这点非奴婢们与公主这些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可比拟。”
嫡公主绝代风华的脸上浮现欢色,认同道:“我的偏见放下了,可总不会原谅她的祖母。那是令我母后妒恨一生的女子,在后宫里最宽容大度的人,都容纳不下她。”
“妍姑娘的信里说,颜家人待她极好。她与颜二郎夫妻恩爱和美。公主的一对儿女都与颜家人结为姻亲,早该放下多年的怨气了。”霍嬷嬷语重心长地说道。
嫡公主抬头看了眼邈远的天空,似是在思考某件事情。
她记得自己的父皇,每每思念那个人的时候,总会如此。连带着愁眉不展的母后,也会像这般惆怅。